直到兩人并肩，藤本夏樹的氣息才開始平緩下來。

“抱歉。”

并肩在路口，河野智代與藤本夏樹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道歉的話語。

藤本夏樹搖搖頭：

“我才是應該說抱歉，我的問題太唐突了。”

“智代小姐，抱歉。”

轉過頭，眼神認真的看著河野智代，藤本夏樹由衷的表達著歉意。

下意識躲避開藤本夏樹灼熱的視線，河野智代小聲囁嚅著：

“不管怎么樣，我摔門離開還是太過分了……關于你的問題……”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表明清楚心思，但話語還是卡在嘴邊，難以清晰的表達。

逆著人流，兩人緩緩步行在街道回家的路上。

藤本夏樹明白河野智代的難處，同樣，她也猜到了河野智代想要說的話。

心情很好，微微笑著，藤本夏樹道：

“讓我先開口吧，智代。”

“我好像是喜歡上你了。”

“從最初相遇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不過與現在不同，那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與占有欲，我先是喜歡上了你的外貌。”

總有人不愿意承認感情的最初起源于對對方外貌的傾心，好像那樣就會污染感情的質樸。

事實上，藤本夏樹認為，如此將感情的表達賦予道德標準，并不合理。

大多數一見傾心，更多都是對外貌，而不是一個人的內在，大方承認自己就是饞對方身子，好過太多虛偽的道德假面。

坦率的說著，藤本夏樹繼續下去：

“短暫的相處，我發現你的不坦率與舉止總是會讓我會心一笑。”

“我想大概是我太久沒人陪伴的原因，我起初將對你的這份感情，視作了缺失已久的親情。”

“總之，我開始重視起來，心里也出現了一個專門為你這個不著調的家伙保留著的空缺。”

“那么，現在，智代，我可以再問你一遍嗎？你對我的感情又是什么樣的？那一個吻，究竟是單純的進食嗎？”

幾句話說的很慢，近乎一整條街的距離，藤本夏樹才將內心想說的話表達清楚。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公寓樓下。

藤本夏樹在臺階前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再度拋出先前在廚房問過的直球問題。

漆黑的夜，拉起盛大的帷幕，黑裙的少女，在這帷幕之下，即將做出她的回答。

“呼——”

深吸一口氣之后，河野智代敞開心扉。

“是的，那只是一個單純的心動時的吻，與進食無關，與我的身份無關。”

“至于理由嘛，近在眼前的帥哥面孔，唾手可得的距離，我想那個時候，所有女孩都會忍不住吻下去。”

“喜歡與否……”

說到關鍵處，河野智代瞇起雙眼。

河野智代站上了臺階，微微高過藤本夏樹一個頭的距離。

藤本夏樹不得不抬起眼，繼續等待河野智代說下去。

視線中，皎潔的月光撒在河野智代的每一束發梢上，刻板印象中與邪惡掛鉤的魔族，魅魔，在這一刻卻是顯得如此圣潔神圣。

少女的臉頰閃過一絲微不可覺緋紅，片刻之后，話語繼續：

“在我們的世界，互有好感，甚至定下終身的男女，通常都要建立契約。”

沒有第一時間正面回答，河野智代岔開話題，講起了異世界的習俗。

“而契約，其實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與其說契約，倒不如說是一種另類的連接。”

“無論背叛與否，無論忠誠與否，契約在檢驗到兩人之間已經失去存合的可能后，就會自動斷開。”

說到這，河野智代頓了頓：

“如果，我是說如果！”

眼神向著側面飄忽著，河野智代詢問著：

“如果我們之間締結了這樣的契約，你覺得多久會斷開？”

“……我想聽真話。”

異世界的愛戀異性關系，通常脆弱，因此產生了這樣約定成俗的契約。

契約的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男女之間，浪費最少的時間，給予雙方最少的傷害。

在異世界，魔王，國王，擁有后宮佳麗三千。

伯爵，領主，擁有三妻四妾，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環境的毒佘下，河野智代從這份愛戀的最初，就不指望著藤本夏樹能夠對他一心一意。

憑借著出眾的外貌，在這個世界大概就會有無數的女孩對他趨之若鶩。

所以河野智代只是想要一個承諾，一個藤本夏樹對她契約的時限保障。

藤本夏樹顯然察覺到河野智代的這層意思，陷入了沉默。

專情，他自詡自己與這個詞語絕不沾邊。

是個人總是慕強，喜新厭舊。

有更好的，總是選擇更好的，有同等好的，總是全都想要。

一雙人，一生一世，說起來太過容易，真正的相處，可能不過數十年，剩下的只有年邁時無盡的相看兩相厭。

不盲目的定下一萬年的承諾，可能才是最好的承諾。

于是，沉默之后，藤本夏樹給出了回答：

“智代，至少此時此刻，我愿意，我愿意與你定下這個契約，無論契約是否會斷開，無論時間的長短，我一定盡可能的最少的傷害到你。”

沒有給出時限的保障，藤本夏樹從心，將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

這個問題未必有標準答案，河野智代很清楚，所以，當藤本夏樹給出回答的時候，她并未有過多的情緒。

面對眼前男人這樣的回答，她并不反感，也并不排斥。

她害怕聽到藤本夏樹說出口一個短暫的期限，同時也害怕他說出口遙不可及的“永遠”。

這樣就好。

于是，河野智代在月光下，伸出手，環抱住藤本夏樹的腦袋。

熟悉的香氣鉆入藤本夏樹的鼻孔，少女溫潤的吐息沖刷在他的眼瞼上。

感受著這份迷人的溫度，藤本夏樹靜靜等待著環抱住他的少女做出回答。

“聽好了，我只說一遍，夏樹……君。”

“這個世界，是這么叫親密的異性吧？”

“夏樹君，我想，我應該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所以，請和我締結——

戀人的契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