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往舅媽家走，腳步就跟灌了鉛似的，怎么也抬不起來。腦子里不停討論著。

一個很萌的聲音說：“崔燦，算了唄。都是一家人，錢是賺不完的，不要傷心了。”

另一個很腐的聲音說：“憑什么呀？對不起他們嗎？還好像虧欠他們似的。”

“欠了又怎么樣？人生在世欠債與被欠，不是很正常嗎？”很萌的聲音，應該是天使小燦。

“切，帳可要算清楚，不管是錢還是情，沒道理吃悶虧的！要找回場子！給他們下點絆子。要不是崔燦，他們能有今天？”很腐的聲音，肯定是魔鬼小燦。

天使小燦和魔鬼小燦往來交鋒無數，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崔燦本尊出現，手持一把蒼蠅拍，啪一聲，一發兩中，統統打死，世界終于清靜了。

靜下思緒，崔燦開始算另一筆帳。老爸本身就在國土系統，早就打聽清楚了，目前楚西的居住建設用地售價在300元到350元左右一個平方，就算三百好了。國稅局擴遷肯定要按居住建設用地的價格補費用，七畝地，差不多四千六百個平方，一共得補……一百三十八萬，自己占百分之三十，有……四十一萬左右。

而所謂的杜大姐，明顯是知道內幕消息，轉手而已，就能賺八十七萬，差不多翻了兩倍。可笑舅媽還以為撿了多大便宜，到時候，別后悔得上吊。

想到這兒，本著我沒賺到錢，你比我虧得更多的心理，崔燦心情好起來。不過在舅媽家的這頓飯，雖然是外婆做飯，但在舅媽的家里，真的吃不下去。

走到舅媽家，老媽已經來了，干脆叫外婆不要再做，帶上李燕一同出去吃飯。小內奸有功，衣服就別買了，太明顯。剛跟人爸媽置氣，你給孩子買什么衣服？這不明擺著出賣同伙嗎？

逛到街上，想了想，現在金價便宜呀，才九十多塊錢一克，悄悄跑銀行給李燕買了一個十克的金條，又小，又有升值空間，留著給妹妹做嫁妝也好。

囑咐了兩句，李燕也知道這事挺大，藏好了金條，發誓不讓別人知道，兩姐妹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后來危難時刻，多虧這個小金條，真還救了李燕的急，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外公外婆說是說不愿意在外面吃飯，不過崔燦幾番撒嬌，還是很高興地去了。老兩口覺得自己真是有福氣，兒女都孝順，現在都開始享孫女的福了。吃完飯，怎么也不肯一起逛街，帶著李燕回去了。

外公外婆一走，崔燦強撐的笑就再也掛不住了，一臉灰白。李瑾瑜嚇了一跳，以為剛吃的飯菜不干凈，姑娘肚子疼。一邊問，一邊忍不住嘮叨起來：“好好的，非要出來吃，這下好，不衛生吧？外面做的哪有自己家做的好？就愛貪那新鮮！這下肚子疼了吧……”

崔燦靠在老媽肩上，不耐煩了：“您歇歇嘴行不？剛吃了那么多，不累嗎？我肚子不疼。”

“不疼？不疼你臉色能這樣？不舒服可不能撐著，實在不行咱們上醫院看看。有些病，比如腸胃穿孔、闌尾炎什么的，一開始就得注意，等你疼得厲害了，那就得開刀了。你是小孩子不知道……”更年期的女人是無敵的。

疲憊地閉上眼睛，崔燦輕輕地說了句：“我把君悅的股份退了。”

這句話比什么都管用，李瑾瑜的聲音就跟磁帶卡帶一樣，咔，就沒了。驚訝地問：“出什么事了？”

把情況說了一下，崔燦接著解釋：“那塊地，就挨著楚西市國稅局那棟小樓。老爸他們合到市國土局，還有其他合到楚西的單位，不是好幾個單位都開始修新辦公樓和宿舍了嗎？國稅局難道不修？這下一賣，嘖嘖。”

李瑾瑜沉吟了片刻，才說道：“燦燦，本來看你挺起勁，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你對賺錢這么有興趣嗎？可你想過沒有，你目前的主要任務是高考。高考考好了，你要出去上大學。很可能未來的工作和前途都在外面。楚西太小，不是一個值得發展的舞臺，你聰明，年輕，你的舞臺應該更廣闊，不應該把目光放在楚西這個小地方，把自己的心都束縛了。”

老媽這話說得高明啊，直說進崔燦的心坎里去了。她點點頭，臉色好看了許多，對母親也吐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是的，我本來提前高考，就是想盡快走出去，到更大的地方去發展。可是我底子薄，能力有限，所以本來做君悅就是想積累一點原始資金，將來能夠有一個更高的底子，去做更大的事業。可我傷心的是，在利益面前，連親人都不可以信任了，還有誰可以信任？”

握了握姑娘微涼的手，李瑾瑜嘆口氣說：“如果你說做生意，有的東西就不要看得太重了。不是有句話說，沒有百分百的朋友，只有百分百的利益么？記住，別在利益跟前迷失自己就行了。”

跟老媽聊了幾句，崔燦的臉色好得多了，抱著衣服回了學校。

李瑾瑜卻有點擔心，看得出來，退股這事讓姑娘非常傷心，于是回家跟崔智雄商量，反正現在家里也不缺錢，干脆請假到楚西去陪一下姑娘，讓她安安靜靜地以最好的狀態迎接高考。

崔智雄一想，覺得也是，不過請假就算了，干脆直接辦一年停薪留職吧。自從兩人和好之后，感情比以前更好了。老崔的想法是，從現在開始停薪留職，先陪姑娘參加完高考，然后一家人出去旅游一下，散散心。然后送姑娘去上大學，最后自己兩口子一起出去散散心。

從結婚以來，老崔兩口子一直過著緊巴巴的生活，別說帶姑娘出遠門，兩口子連蜜月都沒享受過。現在條件好了，也有經濟能力了，再說衛縣一攤子事鬧得也煩，干脆都出去走走。不過，前提還是先伺候好姑娘的高考。

說辦就辦，不到半個月，兩人就在單位辦好了停薪留職的手續，在楚西一中旁邊租好了房子。

崔燦接到老媽電話，說是周五下午來接她，知道老媽擔心自己，可都這么大人了，前后加起來都活了三十多年了，能出什么問題？拒絕了兩次，沒拒絕掉。只好跟老媽約好在校門口碰面，一起回家。

牽上老媽的手，出門卻沒有下山，往旁邊的居民區走去，崔燦就奇怪了：“媽，你是更年期不是老年癡呆吧？這不是去車站的路啊！”

氣得李瑾瑜手直哆嗦，恨不得當場就把崔燦掀翻在地一頓胖揍。罵了句“狼心狗肺的背時娃兒！”氣呼呼地把崔燦帶到了出租房。

老爸做了一桌子菜正等著，一見她進門就說：“快去洗個臉，開飯了！”

崔燦直接傻眼，在各個房間竄了幾次說不出話來，走到洗手間洗臉，又是一陣感慨。你妹呀！老媽真是……，居然把家里的床單被套沙發墊子甚至洗臉毛巾牙刷漱口杯全部帶過來了，這是準備打長期戰啊？

把臉埋進毛巾里，這樣就不會有眼淚了。太感動了，實在是太感動了。

一邊吃飯，老爸一邊介紹了他們的想法和安排，老媽垮著臉，不停給崔燦夾菜，塞得她兩腮幫子鼓鼓的，碗里菜都疊成寶塔了。

看著女兒開始顯得瘦削的臉鼓起來，李瑾瑜才停下夾菜的動作，嘆了口氣說：“都是為了你這個背時娃娃，你還詛咒你媽我老年癡呆？”

崔燦開口反駁，卻只能發出語音不詳的嗚嗚聲。

瞪了她一眼，李瑾瑜說：“你學校的東西明天去搬過來吧，以后下了晚自習就回家住，復習也方便。你爸負責你一日三餐，我負責你穿衣出行。至于你那學習，你自己看著辦，我可把丑話丟前頭，要是考不上一個一本，你就準備參加女子單打吧。”

崔燦汗，直著脖子咽下口里的飯菜，回了一句：“你姑娘我貌美如花體態豐盈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過車爆胎，您也舍得下手？”

哼了一聲，李瑾瑜一臉不屑：“你在我眼里就是個乒乓球。自己想好吧，小心到時女子單打變成男女混合打。”

縮縮脖子，崔燦嘟囔了一句：“沒有人權！”便再也不敢興起半點反抗之心。

重生至今沒讓老媽找著揍自己的機會，老媽一定灰常煩躁吧？唉，時間啊，快點過去，更年期一過，我老媽就是雷鋒阿姨了。

從此，崔燦同學開始了幸福而悲催的備考生活。

先是吃，一天四頓外加零食水果，不間斷地往肚里塞，塞得剛顯得苗條的身形又開始臃腫起來。

然后老媽老爸每天跟盯梢似的，上個街，買個菜，都要往一中門口繞一下，瞄一眼，明知道大門這兒看不見山上的教學樓，可似乎看一眼也更安心一樣。放晚自習就更不用說了，老爸跟門衛都稱兄道弟了，晚上直接跑到教學樓下接。

崔燦甜蜜地痛苦著。喵了個咪的，姐比勞改犯還不如啊，人家還有個放風的時間呢，可自己呢？晚上回家習題做到一點，老爸或者老媽就捧本書陪坐到一點；早上6點起床出門，早餐就已經擺在了餐桌上。

教室黑板的右上角，數字一天一天變小。班上基本一天到晚就沒個說話的聲音，大家都埋頭題海之中。

幸好，有老媽老爸在身邊，有了他們的地方，就是溫暖的家。

至于高考？誰怕呀！來來來，姐就等著踩著你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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