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啟將孫子成松綁后，豹四爺龐大的身形露出，

獵戶皮裙，褐色寬衣，依舊是那副壯碩的打扮。

它近乎三米的身形，在這處鹽場要微微低頭才不至于撞到。

李自遠上回與其見面，其豹臉上總是一副漫不經意的模樣，

這回那張渾實的豹臉上，倒是多了幾分難看突兀的討好笑意，

但也只針對一旁的孫子成，

“孫校尉，不知福王，近來身體如何?！?

“有勞四寨主掛念，福王身體很好?！?

“孫校尉，你身上怎么全是水？發生什么事了？”

李自遠在一旁微微瞇眼，

看來這些豹子，在暗地中跟那福王也有牽扯，

這下就有些麻煩了。

此刻豹子在，自己就沒辦法用懷疑孫子成身份的借口來刁難他，

可靈脈口就在這處鹽場，李自遠還真不想交出去。

難不成，現在就撕破臉皮？

就在他暗自糾結時，

孫子成卻是主動打圓場，

“四寨主，我與花爺先前略有誤會，此刻終于解開，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是吧，花爺。”

豹四爺頓時看向花臉藍袍的李自遠，

“哦？王道長，這是怎么回事？”

李自遠心中微動，

眼見有轉機，面上立刻帶上笑容解釋道，

“四爺，我先前誤以為有人冒領福王名諱，和孫校尉有了一些誤會，此刻誤會解開，我與其可以說是相逢恨晚啊?！?

李自遠看向滿臉笑容的孫子成，

暗中思索，這家伙居然不趁著豹四爺在，找自己麻煩？

難道是剛才掉入糞坑，讓他悟了??？

糞坑悟道？

應該沒這么簡單，

根據這家伙將福王謀反的事情告訴自己來看，自己之前對這孫子的立場判斷有誤啊......

孫子成笑容如風，仿佛剛才被李自遠扔到糞坑里的人不是他，

“對了，四寨主，福王雖說這處鹽場他要代為管理，但祁縣畢竟路遠，不方便派人接管，不如就暫且交給花爺吧?！?

豹四爺眉頭微動，

它知道對方此次過來便是為了這處鹽場，卻是沒想到對方會直接交給王公公?。?

“鹽場如今已然歸屬福王，孫校尉代表福王，自是由孫校尉定奪?！?

豹四爺看著孫校尉和李自遠相互熟稔的笑容，心中不禁猜想起來，

難道，道觀里的那位，跟福王也有關聯??？

李自遠聽見孫子成的話語，心中微凝，這家伙在向自己釋放善意，看來自己沒猜錯，這家伙另有所圖。

突然，豹四爺的黑鼻聞到怪味，忍不住嗅了嗅，

“哪來的臭味？！”

孫子成面上頓時僵住，

一旁靜靜等候的張啟連忙低頭，好讓自己的笑臉不被看見。

···

···

豹四爺離開后，

孫子成突然對著李自遠，恭恭敬敬俯身一拜。

“以花爺修為，還愿這般臥薪嘗膽，于妖窟蟄伏，子成佩服！”

“子成，你到底想做什么?。繛槭裁船F在會替福王做事??？”

張啟此刻心中諸多困惑，

以兩人在州郡時的遭遇，對方怎么也不應該替那福王做事?。?

孫子成看向張啟，面上浮現幾分哀傷，

“啟子，云兒死了。”

張啟瞳孔微凝，

“子成，到底發生了什么！我離開州郡的時候，云兒姑娘不是還好好的么?。俊?

通過孫子成的闡述，他總算捋清其與福王的恩怨，

根據孫子成介紹：他在和張啟一起前往州郡武考后，在紅花樓結識了一位名叫云兒的清倌人，

云兒姑娘是紅花樓中的當紅琴師，并且與其為同鄉。

孫子成與其互生情愫，并約定為其贖身。

而彼時恰好來州郡做客的福王，恰恰看上了云兒，

云兒不從，她作為紅花樓的當紅琴師，樓內老鴇也并未強迫。

福王為此打上孫子成的主意，以一瓶能夠突破至真元境的丹藥為誘餌，讓其將云兒帶至府上。

不過孫子成并未答應。

可在張啟離開州郡，回到鄉里沒多久，福王便強行將云兒帶到府上，最終致其身死。

“啟子，這些事情，你也知道吧。”

張啟微微低頭，并未反駁，似是默認。

李自遠能看出這孫子成對那個云兒的感情應是不假，

畢竟那副含情脈脈的眼神很難裝出來，這家伙甚至還記得對方繡扇愛繡荷花這種細節細節。

“啟子，我確實嫉妒你，可我最恨福王?！?

孫子成怒目圓睜，攥緊拳頭，嘴唇幾乎要咬出血，

“花爺，我希望你能夠幫我！扳倒福王！”

李自遠看著他憤怒的神情，淡淡搖頭，

“我拒絕?！?

他無法確認孫子成故事中究竟幾分真假，即便故事是真，自己也沒理由和對方摻和到一起。

孫子成怔了怔，但似乎并不意外李自遠的拒絕。

“花爺，我明白你們或許不會信我，我只是希望您能讓喜平公主將訊息告訴禹王，禹王，或許會出手扳倒福王。”

喜平公主，想來就是道觀里那個沐衍真的名諱。

李自遠有些好奇，對方如果掌握著福王的訊息，為何不找機會上報朝廷，直接告訴乾皇？

非得拐彎抹角，通過喜平公主找到渠王？

李自遠沒有回應孫子成的請求，而是看向一旁臉色有些奇怪的張啟，

他似是想到什么，長久的沉默后，從懷中掏出一物，

“子成，這個，你還記得么。”

那是一塊瑩潤的玉佩，

孫子成頓時一怔，“記，記得，云兒的，定情信物......”

“這是我離開時，云兒姑娘轉交給我的。她說，往后若不能歸鄉，便將此物放回鄉里，以物喻人，且作歸鄉?！?

孫子成的手微微顫抖，

“給，給我作甚......”

“她說你早晚會回來，等你回來后，便給你。你幫她葬了吧。”

孫子成張了張嘴，似乎收到極大震撼，

李自遠看著他的模樣，心念微動，

張啟的話中，似乎有別的意思??？

“花爺，我去外面看看?！?

張啟說完，轉身離開，他的背影，頗有幾分壓抑的怒氣。

孫子成捧著那塊玉佩，突然跪到地上，

他嘴巴大張，瞳孔翻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李自遠注意到他的異樣，

連忙一巴掌拍在其臉上，帶上些許力道，但不至于令其受傷。

“啊，嗚，呼......”

這一巴掌幫孫子成終于順出那口卡在喉中的氣，嘴里發出嗚咽含糊的哭聲，

身子砸到地上，他翻白的瞳孔微微閉上，眼淚從中流出。

李自遠默默看著他，并沒出言打擾他情緒的釋放。

直到孫子成自己張口說出第一句話，

“我，我是個畜生?！?

“我是個該死的畜生，啊啊，嗚，我，我害死了云兒，啊啊，嗚......”

孫子成痛哭流涕，從泣不成聲的話語中擠出深深的懊悔，

李自遠從他斷斷續續的哭訴中，終于捋清其中的細枝末節。

孫子成和云兒姑娘兩情相悅不假，

福王看中云兒姑娘，將其逼死也不假。

但這家伙隱瞞了一點，云兒姑娘，是他親手送到福王府上！

孫子成，為了一瓶能夠突破至真元境的丹藥，幫云兒贖身后，將其賣給了福王。

他雖然半路后悔，可再回王府時，只看見云兒姑娘吊死的尸首。

李自遠任由孫子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直至后面宛若一灘爛泥伏在地面，

口中喃喃著，

“我該死，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