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清晨。

王家大門口街道上，三輛馬車整齊地停靠在路邊，馬車上裝滿了貨物。

馬車的兩側站滿了王家的護院，在車隊最前方的是王家的兩位教習和管事，他們騎在高大的馬匹上，身下馬兒不時打個響鼻。

此次出行除了王家的護院外，還有金華城金華鏢局的三十位趟子手和鏢師，他們走在商隊的最前面，負責在前面開路。

“出發！”

金管事大手一揮，輕輕一夾馬腹，整個商隊緩緩離開王家大門。

清晨的陽光下，清脆的馬蹄聲在街道中響起，路上的行人看到王家的商隊紛紛避讓開。

車隊出了金華城大門，一路向北而去。

春末夏初，五月的天已經開始漸漸炎熱起來，金華城外一眼望去，盡是綠油油的一片，無數佃農正在城外辛勤地耕作，此時正是插秧時季。

城外大道的石子路并不平坦，好在馬車速度不快，倒也不必擔心車上的貨物會掉下來。

這還是錢昌第一次遠行，之前他在家中雖然衣食無憂，但錢父和張氏都信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每天不是在書院讀書就是學著打理家族生意。

說來可笑，反倒是賣身為奴后才有了第一次遠行。

微風吹過田野，帶來一絲絲涼意，錢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扯下腰間的水囊喝了口水，臨近中午，天氣也開始逐漸炎熱起來，隊伍里的護院和趟子手都開始頻繁解開水囊喝水。

整個商隊已經離開了金華城地界，大道也從剛開始的石子路，變成凹凸不平的土路，馬車也開始頻繁出現車輪陷落、或貨物掉落的情況，每次都要耽擱上小半天。

就在商隊又繼續向前行進了五公里后，前面的大道突然出現一棵大樹攔住去路，一個中年大漢抗著一根鐵棒站在大樹前方。

“敵襲！”

一眾護院和趟子手立即將手放在兵器上，同時大道兩側的密林也涌出大量的人群，手握兵器一臉不善地看著商隊。

中年壯漢沒有立即動手，而是上前一步，大聲喊道：“打簽子！”

面對中年壯漢的問話，前方隊伍中一個鏢師騎著馬走上前幾步:“門清，報個蔓！”

“尖子蔓，水滾子，上項。”

“挑線的，多少片兒。”

......

就這樣，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沒人能聽得懂他們在聊什么，其他人對此卻是習以為常，只有錢昌幾個新護院一頭霧水。

站在旁邊的高級護院王剛見幾人一副疑惑的模樣，當即對著幾人解釋道：“這是綠林黑話，只有常年混跡江湖，經驗豐富的老鏢師才懂。”

王剛繼續道：“放心吧，打不起來，綠林有綠林的規矩，既然愿意談，就不會動手。而且我們這次隊伍足有五十號人，都是練家子，一般情況下劫匪都不會選擇動手。就算真打起來，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片刻后，果然如王剛說的那般，鏢師扔下五十兩銀子，劫匪讓開道路，商隊順利通過。

這次事情讓錢昌幾個新護院大開眼界，本以為路上劫匪都像茶樓里的說書先生說的那般，見到商隊就喊打喊殺，沒想到竟是這種情況。

對此情景，另一個高級護院卻是嘿嘿笑道：“沒什么大驚小怪的，路上的劫匪大多如此，真正喊打喊殺的一年也未必遇得上一兩次。”

接下來四天的路程，基本都是有驚無險，路上遇到的劫匪都由懂黑話的老鏢師上前搭話，留下五十兩或者一百兩銀子直接放行，偶爾有不守規矩想要劫掠商隊的，看到商隊這么多人手，也不得不悻悻做罷，只能拿了點銀兩放行。

商隊進入天水城后，一路往城中央而去，在一處書店門前停下。

“金管事，您終于來了，店里的墨都快賣完了，其它書店一直催著我們給他們供貨呢！您要是再不來啊，我們這就要斷貨了。”

商隊剛停下，店里就匆匆忙忙跑出來一個五十多歲滿臉富態的員外郎，他是王家在天水城多年的合作伙伴。

王家雖然產業眾多，但核心產業卻是制墨，銷路覆蓋東昌州各個郡縣。

見到此人，同樣是一臉富態的金管事也從馬上下來，迎上前笑著道：“佟掌柜，抱歉抱歉，最近家族事情眾多，來晚了。今晚我請客，到時我自罰三杯，親自向您賠禮道歉。”

“您都來天水城了，怎么能您請客，要請也是我請，不然別人非我說我小氣不可，正好這幾天青樓新來了一個歌姬，正好讓她今晚陪陪您。”

金管事頓時眼前一亮，連道：“好好好，那咱們今晚就去看看。”

“行行行，那咱們先去吃飯。”

“你們幾個，把貨卸下來，搬進店里。”

金管事面對佟掌柜時還是一副笑臉，面對王家護院就立即換了副面孔。

說完再次換笑臉，和佟掌柜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對于金管事的命令，一眾護院不敢不聽，當即解下韁繩，將貨物陸續搬進店里。

不過等金管事和佟掌柜走得徹底沒影后，一眾老護院就放下手頭的活計坐在一旁休息，只剩錢昌四個新護院還在繼續搬。

“碼的，一群懶豬，在王家也就算了，到了外面還是什么活都讓我們干，真當自己是地主老爺啊！”

新護院馮凡將貨物搬進店里后忍住抱怨起來。

下一秒，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腳，一個老護院臉色難看的站在他身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老護院已經撲了上去，雙腳狠狠地向他身上踹去：“讓你干點活，給老子嘴賤是不是，看我丫的不整死你。”

店里的伙計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巨大的動靜也將坐在外面的護院和趟子手吸引過來。

趙教習見狀，立即上前將那老護院拉開：“你干什么，不知道這是在哪里嗎？”

老護院不服氣地道：“這家伙嘴賤，我教訓教訓他。”

趙教習氣道：“教訓不能回去再教訓？你在外面丟的是王家的臉面，這事要是傳到家主的耳朵里，看家主不扒了你倆的皮。”

聽到“家主”兩個字，老護院立即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不敢再說話。

“現在所有人先給我去把貨搬進去，回去再收拾你們兩。”

一眾老護院只能從地上站起來，將貨物搬進店內，路過錢昌幾個新護院身邊時，其中幾人更是露出一副惡狠狠的神情。

錢昌滿臉無辜，真是無妄之災，自己什么也沒說竟然也要被針對。

將貨物全部卸下后，趙教習帶領著一眾護院在附近找了個客棧住下。

護院住的房間自然不會有多好，都是幾十人的大通鋪，里面的環境比王家的大通鋪都不如，有些被子甚至還是濕的。

趙教習道：“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返程，你們可以出去逛逛，但千萬別在給我外面惹事！”

片刻后，客棧里只剩下錢昌和王知秋二人，連趙教習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