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女子力不夠,月江明夏很快就發現,自己作為農村小孩的尊嚴也即將被擊碎。
與一些城市人認為農村人都是鄉巴佬一樣,也有很多農村人也認為城市人都五谷不分。
而杉江廉已經不是僅僅能分辨五谷的程度了,這家伙劈柴、燒水,烤玉米,釣青蛙,甚至連第二天,月江家的插秧都參與的得心應手。
三月份,正是播種插秧的時間,天大地大,種地最大,作為農民,月江林子絕不會因為孫女回來了記錯過插秧的時機,當然,她原本是沒想讓孫女和杉江廉跟過來,但抵不住這幾個有孝心。
于是,她很快就發現,杉江廉對農事熟悉的不行,作為一個男性,在體力優勢下,他一個人干活兒的速度,都快抵得上她們祖孫三人加一塊了。
“杉哥哥,不僅會做飯,插秧也很厲害呀!”
月江星愛很不吝夸贊的說道,她的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很崇拜的樣子。
但與長谷雅美那種真天真不同,杉江廉一眼就看穿這小鬼機靈著呢,她高興的是有人多干了,自己就輕松了。
不過,杉江廉也好久沒插過秧了,倒也有幾分懷念。
日本在總體上算不上農業大國,但由于本國的農業保護政策,以及農協存在,大部分農民都已經實現了機械化,這種手插秧方式的傳統播種方式,已經很少見了。
所以,能見到這一幕的月江林子還是很欣慰的,至少證明杉江廉確實是農家出身。
只有月江明夏一個人感到悶悶不樂,嗯,這么形容也準確,她內心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前方雙腳呈大字分開,彎著腰,臉上沾著泥,飛快插苗的男人,真的與東京那個開豪車、戴名表的富少是同一個人嗎?
還有他喜歡自己這件事。
月江明夏從來都知道自己長的漂亮,但她并沒有經歷日本女人五個錢包的時代,也很有自知之明——少爺們找女朋友都是玩玩的,這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出于一個符合邏輯的判斷,畢竟考上東大靠的不是打拳。
但是,她原本以為杉江廉只是想和自己玩玩的預測,卻越來越受到動搖,畢竟有哪個玩一玩的富少,不是把女人帶到酒店,而是和女方一起回老家呢,還帶幫忙插秧……
“哦!真的在插誒,咦,好臟,這些人怎么下的去腳的?”
就在月江明夏有些愣愣出神時,田野的路邊上,一輛車停住,下來了幾個青年人,他們正在互相交談,聲音有些熟悉。
“別細看水里,好多蟲子的。”
為首的一個男生聲音最為嘹亮,分明是在提醒自己隊伍中的兩個女生,目光卻一直盯著在水田中,戴著頭巾,有些臟兮兮的月江明夏。
十林村這種偏僻地方,寂靜寥寥,平時更不會有外人進入,一輛汽車,還是頗有貴氣的老爺車開進來,很難不引人注目。
月江明夏很快認出了那個男生,那是自己去市里讀高中時的同班同學,而他旁邊的兩個女生,同樣也是高中同學,其中一個,還是不久前剛見過的市川棱子。
她此時正拿著手機,似乎想用照片記錄下月江明夏狼狽的樣子,可看起來似乎拍了好幾張都不太滿意。
哪怕穿著陳舊的、勞動時才穿的破衣衫,她也比一般的女生漂亮太多。
“哎!月江女士,現在有空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家。”
與這些高中同學一起來的,還有附近鎮子上的巡警。
這是個頗有些歲數的中年人,騎個出勤用的單車,很有日本警察風格。
“沒空!”
見到這個警察,月江林子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一下子被褶皺全部占據,就像是農民看見來拱自家菜地的野豬一樣嫌惡。
杉江廉此時也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僅是因為他注意到活潑愛動的月江星愛躲到了奶奶身后,同時,也是他作為一名優秀園丁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了害蟲的存在。
開玩笑,路對面那個男的,眼珠子都快飛到月江明夏身上去了,他不發覺都有鬼了。
“沒空可不行啊,這事兒和您兒子女兒有關,是很重要的事。”
“我老早就和他們斷絕關系了!他們的事情一概不管!”
月江林子老邁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竟然連兒女的一點消息也不打算聽,可見,在這位老人漫長的人生中,或許早已對兒女的事徹底失望——雖然杉江廉不知道對方的兒子是個什么德行,但女兒他已經見識過了,是個毒蟲,兒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說起來,月江家的關系很復雜,兩個孫女,明夏、星愛,都是由月江林子帶大的,而一雙兒女,卻跟著月江林子的丈夫長大,或許是這個原因,這一家三代,性格才如此迥異。
這一對姐妹的境遇,與杉江廉這幅身體的原主十分相似。
月江星愛的父親因為賭博,早年欠債入獄,后來騙錢跑路,不知所蹤,母親則在生完她之后,跟著野男人私奔了。至于月江明夏更慘,根本不知道父親是誰。
月江一家之所以會生活在偏僻的十林村,完全是因為鎮上的房子被抵債賣掉了,只能會老家的祖宅種田,而月江林子此時,更是一眼就認出了路邊那輛老爺車,正是當年借錢給她兒子去賭博,然后吃光他們家財產的債主!
這次那位肥頭大耳的債主本人似乎沒來,可那個中年巡警,卻是與那人沆瀣一氣的。
“哎呦,月江女士,您年紀這么大了,別激動,我這次和您說的是好消息,您那個不肖女兒呀,終于也進去了!”
月江華里進局子了,這種事肯定要通知家屬的,而月江家的地址,顯然不太方便通信。
這位老人也沒將電話號碼告訴女兒,似乎真的恩斷義絕,只是,在聽到那個中年警察說出“您女兒吸毒,販du,非法集資,已經被米子市警局逮捕了”之時,老人眼角抽動的皺紋,在揭示她的內心,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靜。
“這次我過來,除了告訴您這個消息,主要還是談談你女兒與橋山先生的債務問題,當然,橋山先生今天有事沒來,特意委托了他的公子來和您洽談。”
中年警察指了指老爺車旁的青年男子,橋山優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