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樓餐廳。

微弱的光亮球懸在桌面上空，時不時地閃爍一下，就像一盞接觸不良的電燈。

洛克坐在餐桌前，捧著希德交上來的光亮術卷軸，臉色陰晴不定。

從卷軸的模型圖來看，它的顏色比之前的要深一些，閃爍的光芒也要強一些，說明它的模型值較高，法術效果更好。而希德僅僅只用了兩天時間就完成了。

洛克的心里無比矛盾。

一方面，效果好的卷軸可以賣出更多錢；另一方面，說明希德的奧術天賦遠勝于自己。

希德才十六歲，還有未來可言，而自己卻沒有未來了。

想著、想著，洛克的手指在羊皮卷上摩擦出“卟嗞、卟嗞”的響聲，眼神也變得越加冰冷。

注意到洛克的表情變化，希德的心揪緊了，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眼睛卻瞟向餐桌上擺著的水果刀。

如果能閃瞎洛克的眼睛，在他脖子上來一刀……

希德收回目光，以卑微的姿態問：“洛克先生，卷軸有什么問題嗎？”

聞言，洛克怔了一下，側頭看了希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沒有任何問題，你做得很好。從今天起，你每兩天繪一張卷軸，法術效果都要達到這個水準。”

“啊——”希德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之前不是說好三天一張嗎？”

洛克放下卷軸道：“剛開始，你說四天可以繪制一張。我要求你三天繪一張，你做到了。前天，我讓你兩天繪一張，你也做到了。看，不逼迫自己一把，怎么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

你還年輕，還有成長的機會，我是為了你好。等你將來繪制技藝熟練了，我就將你引薦到學院去學習。”

聽到這樣的說辭，希德心里不禁飚了一句國罵。敲骨吸髓不說，還要打著為他好的旗號，簡直就是又當又立。當然，他也沒有反駁，表面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問：“真的嗎，洛克先生？”

“當然是真的。”洛克微微一笑，從餐盤中切了一小塊牛肉，扔到桌面上。

“這是給你的獎勵。”

希德拾起那條牛肉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露出滿足的憨笑。看到這幅傻樣，洛克露出滿意的微笑：“好了，回你該去的地方，繼續努力。”

聞言，希德立即轉身走向地下室，洛克也跟在他身后。

進入地下室，木門再次被洛克鎖上了。

剎那間，希德的神情變得凝肅。

洛克簡直就是一條兇狠、貪婪的毒蛇。等自己兩天就能繪一張卷軸后，他肯定會要求一天一張，甚至是半天。對這種貪婪沒有止境的人，只有死亡才能斬斷他的貪欲。

“等我弄出閃光，就是你的死期。”

希德走下木梯，坐到書桌前，接連施放了幾顆光球。龍芯界面中，光亮術的解析進度已達到24%。

這是兩天的結果。

因為法力會自動回復，每分鐘的回復量是上限的1%，一百分鐘就可以完全回滿。所以希德一天可以施法54次，解析進度能增加12%，再過幾天就能解析完畢。

通過今天這次會面，希德的計劃也更加清晰了。

簡單點說就是，用閃光弄瞎洛克的眼睛，再用水果刀抹他的脖子。

兩天后。

當洛克拿到希德送來的卷軸時，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在他看來，如今的希德已完全被馴服，今后自己就能擁有穩定的財源了。心里一高興，便賞了希德一塊烤土豆。

拿到賞賜，希德一邊啃著土豆，一邊嘟嚨著道：“洛克先生，我發現光亮術創造的光球總是會閃爍，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您可以為我解惑嗎？”

聞言，洛克猛地側過頭，雙眼死死盯著希德，臉上仿佛蒙上了一層冰霜。

希德“嚇得”捧著土豆一動不動，惶恐地看著洛克。

“不要有無謂的想法，我的知識豈能輕易傳授給你？吃完趕緊滾回地下室。否則……”洛克倒握餐刀，一刀戳中一塊烤土豆，沖著希德冷笑。仿佛在說，這就是不規矩的下場。

“洛克先生，光球閃爍的話，會給使用者帶來不舒服的體驗。要是能解決這個問題，不就能賣出更高的價格嗎？當然，如果您認為沒有必要，就當我沒有提過。”

希德轉身就走，毫不含糊。

“等等！”

聞聲，希德立即停步轉身，身體站得筆直，就像個聽候主人差遣的仆人。

洛克低著頭，暗自思索起來。

希德這個年紀是腦子最靈活的時期，若是給他時間，說不定真能搞出一個改良光亮術。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拿著這個成果回到學院，說是自己改良的。

對于擁有改良模型能力的學徒，學院一向都是非常重視的。哪怕年紀大了些，也會給予一些機會。說不定，自己還有晉升中級學徒的希望。

這一刻，洛克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說道：“我是學院派出身，簽署了保密契約，不能將知識傳授給你。不過，我很支持你去做這樣的研究。”

對洛克的屁話說了聲“好”后，希德再次回到地下室。

事實上，他早就料到洛克不會給自己講任何東西，他要的是為下次行動做鋪墊。有了今天這場對話，下次自己告訴洛克改良了法術，就不會顯得突兀。

又過了幾天，龍芯對“光的持續”的解析總算完成了。

光亮術的模型中有一塊回型結構，有兩根線條與它相連。其一為能量輸入線，其二是輸出線。

在線條與回型結構相連的地方，各有一個星形符號，管理著能量的輸入與輸出。而回型結構本身包含了一個公式，使進入的能量在回型結構不斷循環，每次只輸出極少的能量。

這就是光源能持續不斷發光的底層邏輯。

而要達成希德想要的結果，只需將這個回路的公式刪除或屏蔽，便可以讓能量在瞬間全部輸出。由于法術知識儲備不足，龍芯也不知道如何進行屏蔽，所以唯一的解決方案是刪除。

“啪——”

一聲輕響，熾白的光充斥著整個地下室。

希德猝不及防，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見。除此之外，眼睛酸澀無比，淚流不止，還伴有輕微的頭暈。這現象一直持續了五秒左右，視野才漸漸開始恢復。

初時，能模糊地看到一點東西，但還是分辨不清。再過三秒，視野的清晰度增加了一些，勉強能看到房間里的情況，視力與高度近視差不多。又過三秒，清晰度又恢復一些，但仍然有些近視。

從目盲狀態到可以視物，大約時間是11秒鐘。

做完準備工作，希德耐心等待著時機。到了傍晚，他拿起繪好的卷軸，輕手輕腳走上木梯，靜候在木門后面。

不一會兒，一絲微弱的光從門板下的縫隙透了進來。

這是洛克用光亮術創造的光球，位置在客廳。這個時候，他要準備晚餐了。

這段時間，希德一直在暗中留意。洛克的光球持續時間約有55分鐘。而從他制作晚餐到用餐完畢，總時長大約是47分鐘。剩下的8分鐘，就是本次行動的關鍵時間。

所以，從洛克點亮光球那時起，他就讓龍芯進行了倒計時。

時間分秒過去。

在倒計時還有二十分鐘時，洛克的腳步聲回到客廳，接著響起餐刀碰撞餐盤的聲音。

倒計時十分鐘，希德敲響了地下室的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