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觀環哥兒根骨清奇

榮國府

賈瑞才陪著王熙鳳問候過賈母，王熙鳳留在榮慶堂陪著老太太，王夫人和一眾姊妹們說話，當然還有見著自己，便渾身不自在的大臉寶，賈瑞便告辭了眾人，來到夢坡齋賈政這里，和賈政喝茶閑話。

來時的路上倒是于抄手游廊里，撞見了賈環，這小子上回賈瑞喬遷之時也來過子爵府，今日見著自己倒是沒有一溜煙就跑，也沒有頭回里見著時的飛揚跋扈，出口成臟，而是瑟縮著一高一低的肩膀，壯著膽子從小公鴨嗓子里硬生生擠出了一句

“瑞大哥…哦，不不不，爵爺好！”

“嗯，環兄弟好！”

“唉，好好好！爵爺，那日是我失心瘋了，沖撞了您的親兵，我給您賠不是！”

說著就要跪地磕頭。

都是同輩，賈瑞忙一把攔起。

“爵爺你今兒來是找老爺吧，老爺就在里邊，那您先忙，您先忙?！?

得了賈瑞一句簡單的問好，這小子竟是喜的眉開眼笑，晃蕩著一高一低的肩膀跳著跑開了。

賈瑞看著已經跑遠的賈環，想起這位那天被有勝提溜著，正自破口大罵時，看到賈寶玉同樣被提溜著，頓時又喜的眉開眼笑。

今日里又對自己這般態度，也是覺著好笑。

自己家里人口簡單也是好事呀。

想起這環老三，本也是賈家的主子，即使是庶出，因為父親賈政的緣故其地位也是不低的，但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加上有個趙姨娘那樣的母親，耳濡目染下，連和丫鬟玩鬧時，都能時常撒潑打滾耍無賴。

他這樣的身份，原也應該是眾人巴結攀附的對象。但奈何家里有個寶玉呀，他的客觀存在便是對寶玉繼承家業的潛在威脅，這是原罪。

王夫人處處貶抑賈環，加之賈母對他也不喜，眾人便也踩到他的頭上。

封建大家族宗法規矩，長幼有別，嫡庶差異，附勢奴才，親疏遠近等，像多面萬花筒一樣，早早便呈現在賈環面前。

都說養不教父之過，賈政作為一個父親對這孩子的影響也是頗大的，賈政對賈環，根本也就談不上什么關心，平日里嚴詞責罵都算是好的，大多數時候，只是把他當成空氣。

而賈環是打心底里畏懼賈政的，碰到賈政時，他只敢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躲在一邊。

這點倒是他和寶玉唯一的相似之處。

這樣的父子關系，也使賈環的心中慢慢積攢了怨恨。除了父母之外，對賈環影響最大的還是賈府眾人的態度，賈環從小遭受的本就是不平等的待遇。

以賈母為例，她對寶玉是百般慈愛，可是面對賈環卻只有冷漠和忽視，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下，賈環漸漸開始嫉恨寶玉。

因為妒忌寶玉，他一心想要在父親面前詆毀寶玉來提高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他誣告寶玉和金釧兒不成，還因此逼死了金釧兒，賈政聽信賈環的一面之詞，將寶玉抓過來打個半死。

賈環卻不知，寶玉雖然挨了打，但是絲毫不會影響他在府中的地位。

賈環后來又與丫鬟彩云兩人情投意合，彩云是唯一一個真正愛他的人，但是好景不長，賈環心思太過敏感，一直懷疑彩云與寶玉有染，他根本受不了彩云與他之外的男人接觸，所以最后他還是與彩云斷絕了來往。

想到這里，賈瑞想起方才鼓起勇氣和自己問好的賈環，忽然升出一個念頭，要是這人人厭棄的環三爺有朝一日搏了戰功榮歸賈府，這上上下下一個個的會不會有種股票大跳水的感覺。

莫欺少年窮不是？

多年后，賈環又哪里知道，正是當年他自己鼓起勇氣的這一聲問好，一個沒磕完整的頭，改變了他的一生。

夢坡齋

“忙了一年了本該休息的，堂伯這幾日確又是忙著修葺草場坡，倒是連年也過不好了！”

大燕朝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兩日為朔望假期外，還有年假，一般是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到正月初六結束。

賈政是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正月十六就是獻俘大典了，賈政這幾日也是隨著工部同僚們，一起忙著演武場地修葺的事情。

這幾日賈瑞才和平兒王熙鳳蜜里調油，別說賈政了，賈瑞自己都有些不想上班了。

“那日喬遷，還要多謝伯父在府上照應，要不我還真招待不過來了?！?

“天祥莫要外道，都是自家人。朝廷很重視這次的演武，那草場坡常年荒置，是該好好修葺一番。說來正月十六就是圣上定的獻俘大典的日子了，天祥可是都準備妥當了！”

“回堂伯，獻俘倒是沒什么，提溜著韃子們在神京城里逛一圈就好，也讓神京城的百姓們都看看我大燕西北軍的赫赫軍威！除了獻俘大典，大燕各軍以及二十六衛，是還要來一場演武的?！?

“此次獻俘大典和演武，圣上恩典，允許文武百官和神京城的百姓們觀禮，我到時候一定帶著家里人去給天祥喝彩！”

“謝謝堂伯，今日瑞倒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

“哦，天祥你說?！?

“是這樣，我瞧著環哥兒根骨清奇，頗有習武之姿，且年齡尚幼，可否讓他跟著我練武，在軍營里打磨一番，將來說不得也能有個好前程?！?

“??？你說哪個？環兒？”

……

崇圣六年，正月十六。

神京城，草場坡

原是大燕最早的演武閱兵場所，這些年大燕朝四處起火，也沒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戰績，草場坡也就漸漸荒廢了，此番為了這次的獻俘大典，工部的官員們，整個年節也沒有休息，將整個草場坡修葺的煥然一新。

今天就是獻俘大典和各軍演武了，整個神京城的百姓能擠進來的都過來了，錦衣衛的士卒威風凜凜的站在觀禮臺下維護著秩序。

百姓們目之所及的最高最遠處，是皇室的觀禮區，再下來是文武百官的觀禮區。

大燕朝文娛活動本就匱乏，今日又是這般的空前盛事，所有朝中官員凡是在神京城里的，今日也都攜著妻子兒女們前來觀禮。

隨著人群中一陣騷動，皇室的儀仗從草場坡東側的廊道里進入。

整個草場坡的官員和百姓們在見到金黃龍輦前面的六匹駿馬，踏出觀禮臺邊的廊道時，紛紛跪地高呼

“萬歲！”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崇圣帝同太上皇一道步下龍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