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羽蛇金字塔的黃昏

——墨西哥游記之二

一百多年前，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島進行地質考察的地質專家在熱帶叢林中艱難穿行時，被眼前突兀屹立著的一座山丘驚住了——在這片寬廣平坦的海岸臺地上，怎么會有這么高大的山丘呢？他們繞著被灌木叢密密覆蓋著的山丘觀察，發現這是一個形狀規則的、底部呈方形、向上漸次縮小、高約三四十米的錐形小山，試著砍掉山丘上的草木，刨開薄薄的土層，他們看到了階梯狀的石階，繼續向上刨去，石階一級一級向上延伸。很明顯，這山丘不是大自然的杰作，而是人工建造而成。當人們最終清理掉整座山丘上的樹木和泥土的時候，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聳立在他們面前。它就是后來被命名為世界新七大奇跡之一的墨西哥奇琴·伊察的庫庫爾坎（KUKULKAN）金字塔。

今天，當我站在這座巨大的金字塔前，驚嘆這工程的宏偉和精細的同時，一個個疑問也油然升起：“誰建造了這金字塔？什么時候建的？為什么建？又為什么被遺棄在叢林之中？”

聽聽導游的講解，查查相關的書籍，這些問題似乎都已經有了答案，但卻又都含含糊糊，語焉不詳，甚至矛盾重重。

庫庫爾坎金字塔的建造者是古代的瑪雅人，這一點似乎比較肯定。

瑪雅人是印第安人的一個分支。公元前2000年前后，一批印第安人來到后來稱為瑪雅的地區，在海邊、高原谷地和平原低地定居，繁衍生息，到公元前1000年前后，形成了瑪雅民族。

瑪雅人在大約公元前400年建立了早期奴隸制國家，有了以玉米、豆類種植為主的農業，建設了土臺、祭壇等早期祭祀建筑，象形文字開始出現。

瑪雅的鼎盛時期是在公元300—800年。這一階段，出現了數以百計割地自據的城邦小國，以及遍布各地的金字塔式臺廟等建筑。他們每隔5年、10年或20年建筑一座紀年碑銘，成為獨特的記時建筑。

但在大約公元800—900年，這些城市、廟宇、祭祀中心被突然放棄，瑪雅文明急劇衰落。

奇琴·伊察是瑪雅文明后期最大、最繁華的城邦，建于公元300—900年期間。當時它與另一個城邦科巴控制了從加勒比到墨西哥灣的水陸貿易通道，將棉花、食鹽、魚類和貝殼被販運到內地的城鎮。但在13世紀時，它的宏偉的庫庫爾坎金字塔及其建筑群也被放棄，湮沒于熱帶雨林之中。

庫庫爾坎在瑪雅語里的意思是“羽蛇（長羽毛的蛇神，它由奎特查爾鳳鳥和響尾蛇組合而成）”。我們在XCARET公園看瑪雅歷史文藝表演時，反映瑪雅人早期生活的第一個節目里，燈光就打出了一條巨大的羽蛇，在瑪雅人群中穿行。

羽蛇金字塔塔底呈正方形，塔高約30米，其頂上有一座6米高的神廟。塔身由漸次縮小的九級臺階組成。每個方向的臺階正中，有一條由91級階梯組成直通塔頂的坡道。塔的正面位正北略微偏東，其階梯兩側的底部各有一個巨大的羽蛇頭部的石雕像。每當春分和秋分日的下午臨近黃昏時，夕陽被西北角九級臺階遮擋形成的陰影投射到北面階梯的邊墻上，起伏的光影連著蛇頭，宛如一條巨蛇正從塔頂蜿蜒爬行而下。

在金字塔的西北方有一個很大的長方形球場。球場北端是一座像廟宇一樣的高臺，這是國王觀看球賽的地方。160米外的南端，也有一座高臺，設有裁判和客人的座席。球場的東西寬60多米，兩側則各有一堵高墻。在兩堵墻的正中位置，離地面6米處，各有一個垂直的石頭圓環——那就是球籃。據說球場的設計建造對聲學原理的應用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坐在北端的國王可以輕易地與對面的客人交談。

我們在觀看瑪雅歷史文藝表演時看過這種奇特的球賽：雙方隊員只能用肘部、膝部、臀部和臂部擊球、傳球。在這個球場附近和別的瑪雅遺址也有數個較小的球場遺跡，據說都是練習場。只有最優秀的球隊才有資格參加正式比賽，而且往往要比賽數天才能決出勝負。

比賽獲勝隊的隊長會得到最高榮譽的獎賞。匪夷所思的是，這個獎賞是被當場砍掉腦袋！他灑在地上的鮮血是對大地和神的奉獻，而他本人來世則會轉世成為貴族。

無獨有偶。金字塔正面正對著一條大道，這條大道通向不遠處的一個天坑。我們也游覽了這個天坑。這是一個直徑約六十米、井壁垂直的柱狀深坑。坑里是清澈的井水，水面離地面有二十多米，水深也有二十多米。現在開辟了一條從地面通向水面的階梯通道，游客可以在井里游泳、跳水。我的兩個孫子是游泳愛好者，看見如此清澈透明的水塘，便迫不及待地和許多游人一樣，下水游泳。15歲的老大告訴我們，他只游了一會兒功夫，便覺心里一凜，隨即爬上岸來——他想起了剛才導游的介紹。

原來這個天坑是一口祭祀圣井。在球場上獲勝的隊長被獎賞砍掉腦袋的同一時代，無數少女被作為瑪雅人奉獻給神的祭品而被投入這口圣井內。那時，當瑪雅人的祭師觀察到某種天象，譬如流星，就會尋找懷孕的婦女。若這婦女產下女嬰，當這女孩12歲時，便被人們拋入井里，奉獻給神。被選為活人祭獻者的女孩并不害怕，反而感到自豪榮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愉快地走向他們心中的神。——在對這個天坑進行考古考察時，從水底打撈出許多人類的尸骨。

印第安人的歷史一直撲朔迷離。瑪雅人是唯一創造了文字的印第安民族，但也只有八百個象形文字，而且至今文字專家只破譯出其中二百多字。

金字塔、廟宇、宮殿、記年碑、祭壇、祭祀井等瑪雅文明的一百七十多處遺跡遍布今天的墨西哥尤卡坦及相鄰地區，以及與之相連接的伯利茲、危地馬拉、洪都拉斯和薩爾瓦多等國家。據估計瑪雅人口在鼎盛時期達到一千至一千四百萬，而今卻只有大約五百萬瑪雅人分散在上述地區和國家。

處于石器時代的瑪雅人，用什么工具開采和運輸石料，并在石碑和建筑裝飾上雕刻精美的圖案和文字呢？

為什么那么多的建筑物被遺棄在叢林中，瑪雅文明突然衰落？

由于只有幾本古瑪雅書籍流傳下來，而其文字還需要破譯，其他的資料來源只有記年碑等祭祀建筑上的石刻這些零星的信息，人們對在那數千年里所發生的事情，特別是它的突然衰落只能做出一些推斷。

——自然環境說：瑪雅人居住的地區土層瘠薄，經過若干年耕作后失去生長農作物的能力，不能提供足夠的食物，于是他們便拋棄家園遷徙到別處謀生，留下無數的廢墟。

——天災、疾病說：由于洪水、颶風抑或大旱災，使得瑪雅人被迫逃荒，拋棄家園；或許由于致命疾病流行使瑪雅人大批死亡。

——人禍說：瑪雅人是一個彪悍尚武的民族，瑪雅人部落之間，瑪雅人與其他印第安人之間戰事頻繁，造成瑪雅部落的消亡及外逃，人口減少，家園毀滅。

這些推斷都有一定道理，但又難以讓人完全信服。

有人提出了另外一些解釋。

從考古研究的成果得知，瑪雅人有高深的數學、天文和歷法知識。瑪雅人最早發明了“0”的概念及20進位法。

羽蛇金字塔展示了瑪雅人的歷法。它的每一邊有91級階梯，四邊之和是364級，加上頂上的神廟，共365級，正好是一年的天數。

羽蛇金字塔展示的是瑪雅人的太陽歷。瑪雅人用肉眼觀測天空就達到了我們現代用天文望遠鏡才獲得的結果。現代天文觀測知道一年是365.2422天，而瑪雅人測出一年為365.2420天，一年只有0.0002天或5000年一天的誤差！他們如何辦到的？

還有那個關于“世界末日”的預言！

洪都拉斯的科潘曾是瑪雅文明中期的中心。在科潘的瑪雅廢墟上，有一塊記年碑，記述了當時國王的事跡，還赫然記載著，從公元前3113年開始的“太陽紀”周期，到公元2012年12月21日是最后一日。

瑪雅人歷法預言，世界文明會經歷五個毀滅和重生的周期，即有五個“太陽紀”。第一個世界文明毀滅于洪水，第二個毀滅于地球磁極轉換，第三個毀滅于大陸沉沒，第四個毀滅于大地震。因此，一些人將2012年理解為又一個（第五個）大毀滅的日子、世界的末日。商業思維發達的美國佬更是拍攝了風靡世界的災難電影《2012年》，賺得盤滿缽滿。其實，在洪都拉斯的那塊碑上，并沒有說明會發生什么事情。瑪雅人解釋說，2012年12月21日，是一個舊世紀的終結，一個新文明的開始。

可是，瑪雅人是根據什么制定這些太陽紀和它們的起止時間的呢？

瑪雅人還有一種歷法稱為卓金歷，一年13個月，一個月20天，全年260天。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卓金歷的紀年法不是以地球上觀測到的任何一個天體為依據的。有人認為，卓金歷是根據另一個星球制定并計算出來的，這個星球應位于金星和地球之間，在那里住著高度文明的智能生命，也就是外星人。這些外星人中的一部分在他們的星球毀滅前，逃往地球，降落于瑪雅地區（據說在地球與金星之間確實有一條隕石帶。所以它們曾經是一顆每年自轉260圈的行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們教授尚處原始時代的瑪雅人各種先進的知識，幫助他們建造金字塔等各種建筑。但是最終他們卻悄然離去（也許發現了別的比地球更適合他們的星球），于是瑪雅文明的圣殿陡然坍塌。

可能嗎？

“Who knows（誰知道呢）！”這可是對瑪雅文明興起和突然衰敗的最完美的解釋啊！不然，瑪雅人怎么會想到把羽蛇金字塔正面坐落的方向從正北向東轉動17度，從而使人們能在春分和秋分的黃昏看到正從圣壇下凡來到人間的羽蛇神呢？

在幾十公里外的科巴也有一座金字塔的廢墟，它比羽蛇金字塔還高十幾米。攀上科巴金字塔的塔頂，望著蒼翠碧綠無邊無際的熱帶叢林，我想，還有多少瑪雅文明的秘密埋藏在里面，瑪雅文明的謎底會有揭開的一天嗎？

2014年12月-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