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已下雨多日，這日又是一個雨夜。

午夜時分，人們都已酣睡入夢。

城西天空上忽然烏云迅速籠罩，在云團內部隱約閃現出幾條閃電射線，越來越亮。

“嘶咻！！！”一道破空音從云層中發出。

一青一白兩條閃電射線如蜿蜒的長蛇，俯沖向下，墜落在城西密林中。

林中騰起一層煙白霧氣，兩道婀娜搖曳的人影款款走出霧團。

“小青，你的腰肢挺直一點，扭得太軟了。”

一襲潔白羅裙的白素貞，往身邊青衣女子的腰窩處一瞥，捂嘴笑道。

“姐姐，你比我多了 500年道行，學人樣可不興這般取笑我的。”

小青嘴上不落下風的爭著，可腰肢還是很聽話的開始挺得板直板直的。

“小青此言差矣，我雖已修行千年，但同你一般，都是初次來到紅塵歷練。我們姐妹倆一定要互相扶持，圓滿完成歷練。”

白素貞自然牽起了小青的手，并肩同行。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會闖禍，幫助姐姐早日圓滿得道，飛升成仙。”

小青一本正經地向白素貞保證，這模樣又逗得白素貞輕笑幾聲。

周圍雖然下著雨，卻落不到兩姊妹身上。

兩人衣裙不染纖塵，說說笑笑地朝臨安府城中一處久無人居的宅院走去。

翌日清晨，連綿多日的雨終于停了，青灰色的宅院大門從里面被打開，路過的街坊看到有兩位年輕女子從宅子里走出來，互相討論著何時這院子搬進了人，但無人有印象。

“兩位姑娘，我是王嬸，就住隔壁，這宅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被你倆盤下了嗎？”一位個子矮矮，面色和善的中年婦女主動上前跟白素貞和小青打招呼。

“王嬸，我姓白，名素貞，這是我妹妹小青。這宅子半個月前便找人盤下了，只不過我們姐妹倆有事耽誤，昨日夜間才到臨安，所以還未曾和街坊鄰里們打過招呼，禮數不周了。”白素貞柔聲向王嬸解釋了一番，看向稍遠處的幾個鄰里點頭示意。

“哎呀，白姑娘和小青姑娘客氣啦，以后街里街坊的，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只管跟王嬸說。”王嬸看這兩位姑娘長得標致，脾氣禮數又如此周到，心生喜歡，畢竟誰不希望鄰里是個講道理好相處的主兒呢？

白素貞便向王嬸詢問了幾處生活物資采買的店鋪，道謝后二人便開啟了人世間第一日生活體驗。

雨過天晴，今日出門采買的百姓比前幾日多了好幾倍，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透露出今日攤主買賣多多的喜悅。這是白素貞和小青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人，比起白素貞的從容和好奇，小青顯得局促的多。

“姐姐，這里人味太重，熏得我犯惡心，我們可不可以離遠點？”小青面露難色，跟白素貞低聲求助。

“小青可還好？我們今日不逛市集了，回家吧？”白素貞關心道。

“倒也不用，總要適應，先去人少的地方吧，我感應到附近應該有個湖，姐姐，我們去湖邊可行？”小青提議換個人少的地方。

“好，聽你的，不過你若實在身體受不住，我們就回家，好嗎？”白素貞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的性子，定是不愿掃自己的興致才如此建議，這個妹妹一直事事為她這個姐姐考慮，心中對小青也甚是感激。

三月天，西湖邊楊柳垂枝，雨停后的湖面水霧氤氳。白素貞和小青沿著湖岸游覽風光，不知不覺便繞湖大半圈。前幾日連續的降雨，已分不清湖水與湖堤的交界線，觀景的百姓走在湖中長長的土堤上，稍不注意就會踏濺進水潭。

白素貞和小青朝著湖堤款款前行，湖面水霧籠著她們周身。堤上的百姓看到對面走過來的兩位女子，一位溫婉，一位清冷。臨安府雖然是個大郡，但也未見過這般氣質出眾、灼灼不夭的女子。看著她們每行一步，心頭就蕩漾一下。

當她們踏上堤壩后，百姓便紛紛側身后退，自發地為其讓道，但又想探一番究竟，不愿離去。白素貞二人行至堤壩中央的玉觀橋，為其讓道的百姓們互相較勁推搡，穿著青色泛白棉布衣衫的書生徐渲被擠到了橋面邊緣，不知道被誰頂了一下，重心瞬失，后背跌出扶欄，朝下往湖面直直倒去。

眾人此時的注意力都在白素貞和小青身上，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人即將落水。就在徐渲以為自己此劫難逃，身體馬上要掉落橋外時，一只纖細的手臂托住了他的后背。眼前出現了一張溫婉美麗的女子容顏，膚色白皙，朱唇含笑，眉目如畫，正是自己剛剛關注的那位白衣女子。

白素貞敏銳地發現有人即將落水，本能得用不被人發現的障眼法瞬移到了徐渲身旁，出手扶住了他。這是白素貞第一次與人產生肢體接觸，竟是和異性男子。

此刻她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熱度在上升，體內金丹在運轉，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她一時忘記了動作，專注地感受身體變化。

此般場景，在旁人眼中便是一位身著白裙的窈窕女子，右臂托著青衫書生的后背，左臂側抬平舉維持著身體的平衡，兩人四目相視，靜默無聲，十分曖昧。

小青見狀，黛眉輕蹙了一下，上去攙扶了一下姐姐，感受到妹妹的動作后，白素貞回過了神，將書生扶正，退開了些許距離，兩分羞澀八分溫柔，朝那位書生點了點頭，便帶著妹妹小青轉身離開，繼續往前走去。

長長的湖堤，烏泱泱的人群，因著堤上的百姓會為白素貞與小青主動開道，所以她們前行時沒有絲毫阻礙，姿態從容，不疾不徐。人群在她們后方會自動合流，待她們走出五丈遠之后，青衫書生徐渲才緩過神，想到自己都沒對搭救他的娘子道聲謝，實在非君子所為，他便想前去追趕，無奈太多的百姓都擁擠的觀望著那兩位女子，他只能艱難地穿隙而過，遠不及白素貞和小青離開的速度快。

當白素貞她們行至堤岸前三丈遠時，經過一位身著絲綢長衫的富家公子身側，這位公子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們，出言挑逗道：“二位姑娘，莫要著急趕路，一起游湖呀！”說罷便欲上前攔路，而剛剛還在他身側的白素貞和小青，在他話落時已在一丈開外，對他所言也沒有半分回應。百姓們似有意無意地擋著他的去路，讓他沒有半分機會挪步阻攔。

當徐渲好不容易擠過人群，離開湖堤上岸后，才發現那兩位娘子已經到了遠處快消失了。他稍作思考停頓后，便小跑起來去追趕，可是追了半盞茶的時間，無論他跑多快，始終落在她們身后一段距離，無法追上。

青石板鋪就的巷道上一白一青兩道纖細的身影快速移動著，在后面遠遠還跟著一道青色的人影，時而小跑，時而疾行。

約莫半盞茶后，遠遠便可望見白素貞和小青棲身的宅子院門。“姐姐，那個人一直跟著我們。”

小青蹙著眉微微回頭瞥了一眼后跟白素貞說道。白素貞沒有回復她，只是繼續往前走去。小青探究地望了一眼姐姐的表情，沒有作聲，繼續跟著白素貞同行。

不多時白素貞和小青就到了自家門口，青灰色的院門距離她們僅一丈距離。白素貞停了下來，小青側頭看她，眼神中帶著詢問探究。

“兩位姑娘等一等！”身后傳來了徐渲的喊聲，他加速跑到了白素貞和小青的身后，站定后略喘了幾口氣。

小青本就因著人的氣味難受，隨著這個男人喘氣，人的氣味又傳到了她的鼻中，她的臉色更冷了。轉身直直盯著這個追了她們一路的男人，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姑娘，我叫徐渲，今日多謝姑娘出手相救！”徐渲雙手作揖，對著白素貞躬身一拜。

白素貞此時才緩緩轉身，下頜微收，垂著眼瞼，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對徐渲施施然還以一禮，柔聲說道：“徐公子勿要掛礙，請回吧。”聲落，便轉身帶

著小青進入了那扇青灰色大門的宅院中。

徐渲直起身后，面前早已不見兩位娘子的身影，他怔怔地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懊惱自己都還不知道有恩于自己的姑娘怎么稱呼。于是他便想著明日備上一些禮品，再登門道謝。如此想著，他在心里默默記下了地址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