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中的江明薇她一直是照著眠蟄姐的長相來寫的，那種破碎而又堅強的氣質，宋矜慕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她從小一直被養在藥罐子里，直到寫劇本時才意識到，她的童年、青年時期仿佛是幸福得像有些懦弱的這一類人。

宋矜慕放大了她的照片，嘴角的梨渦淺淺：“她的眼神讓我看到了春日里的冬天，挺好的。”

蘇黎薇被她的描述驚了下，隨即點了點頭：“而且她和你哥歲數也差了不少，很符合劇本的禁欲感。”

說到這，她才想起照片里的人是誰了，這不就是暗戀關盛的那個小妹妹，徐森森嗎？

她想起什么，打探道：“不過，她之前不是模特嗎？”

“對啊，”蘇黎薇聳聳肩，拿起高腳杯，“也不知道小姑娘受了什么刺激，一回國就拒絕了所有的模特公司邀約，簽約了影視公司。”

不過，她倒是挺有演員天賦的，試鏡的視頻表現力極佳。這時，門緩緩被推開來，蘇黎薇笑著提醒了一句“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周圍人齊刷刷地看向進門的女孩。

她一身韓系打扮，穿著一件駝色的大衣，妝化得很淡，把劉海剪掉之后的徐森森多了幾分冷淡的憔悴感。每當看到她的時候，宋矜慕都會感慨，她長得和眠蟄姐太像了，不知道大哥看到會作何感想？

徐森森來沒兩分鐘，便找了個機會走到宋矜慕身邊，她突地感覺周遭涼涼的。

她在心里狂嘯——

“妹妹啊，我真沒有搶你的關盛哥，你打人別打臉啊，手臂隨你打！”

徐森森的指尖掐住腳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說出一句讓她難以置信的話：“你搶我的關盛哥，我就做你嫂子。”

“……”

聽到這句話，宋矜慕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完了，她要拖累她哥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貌似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轉過身，壓低聲道：“那什么，如果你可以當我嫂子，你還挺厲害的，我哥現在可是一顆心全都關閉了。”

“呵，”徐森森眼神黯淡，刀子一樣的目光打到她身上，意有所指，“他也曾對我說，他不會談戀愛結婚，男人的話都是騙人的。”

徐森森眼眶泛紅，驕傲地轉過身去，不想讓情敵看見自己的片刻落魄。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這件事了。

宋矜慕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妹，這很難，但是我說祝你成功。”

讓小姑娘找點事做，也好過天天想著失戀的事情。畢竟以她對關盛淺薄的了解，就算沒有她這個假未婚妻，他也不可能和朝夕相處的義妹產生那種感情的。

回頭，她和大哥說一聲，讓他幫忙關照一下森森吧……

飯局快散場，關盛都沒來，宋矜慕也做好一個人回家的準備了，但就在這時，《迷迭》的副導演卻色咪咪地看向她，還讓人給她遞了一杯白酒。

“宋編劇，久聞不如見面，你真的長得很美。”

她推掉了那杯酒，微笑道：“抱歉，我不能喝酒。”

“宋編劇，”副導演的眼神馬上變得充滿狠勁，臉已經潮紅上頭，“我在圈里和這么多編劇演員吃過飯，還沒見過一個人這么不給我面子的呢。”

南昭淮坐在對面，微微抬起眼皮，扯了下西裝的邊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能不能處理好這件事？

她笑了笑，看似聽話地接過了那杯白酒以示尊敬：“黃導，我身體不好，如果喝完這杯酒進了醫院，您不擔心劇本的事情，我自然能喝。”

杯子放到她唇邊，透白的杯壁染上了一抹鮮艷的紅，黃導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喊道——

“停。”

他按捺著不悅的心情，一鼓作氣喝光杯里的酒，白了她一眼：“算了，宋編劇，你當我沒說吧。”

南昭淮低頭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抿了口紅酒。

他們似乎還不準備散場，還叫了兩個年輕面生的小姑娘過來一起喝酒，估計是《迷迭》劇組準備招來的新人。宋矜慕看到這種場面不大舒服，趁他們喝得上頭時，走到了包廂外透氣。

“是我過去被保護得太好了，”她搖搖頭，臉都熱紅了，“看著這場面都窒息。”

她調整呼吸節奏，頭有些暈，這時，背后的那扇門被推開了。

南昭淮站在她身后，揶揄道：“這你就開始不適應了，還想把我擊敗？”

他像是在說，這個社會不就是這樣嗎？許多人以為女性是酒桌文化的可支配的資源，其實男女都一樣，沒有權利的人，都有淪為被支配對象的可能，也有一批沒有地位和權力的人，會渴望向上攀附，擺脫困境，成為掌權者，繼續新一輪的輪回，這樣的事情不會結束的。

屠龍的少年，終成為龍。

她覺得可笑：“你呢，你也覺得這樣的飯局很正常？”

他不正面回答，只是雙手插兜，淡淡道：“我第一次看到冰糖葫蘆的時候，從未見到這么好看的小零食，后來我咬到的第一口，覺得酸極了，但我不能丟掉這根冰糖葫蘆，因為它……是我洗了一個小時的盤子賺來的。很多事情，正不正常都不重要，它都存在，你無法改變，只能適應它的味道，就像是看上去光鮮亮麗的社會。”

他可沒有她這個大小姐的日子好過，還能考慮什么時候適應，他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必須適應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現實法則。

宋矜慕轉頭看向他，眼睛就像月亮一樣，亮盈盈得漂亮，看人格外真誠。

她鄭重其事道：“南昭淮，從今以后，我會把你當作一個可敬的對手來看待。”

他挑眉：“你已經決定把我當對手，而不是朋友嗎？”

她聳聳肩，無奈道：“你下定決心對付大哥，我又不可能棄他于不顧，不是只能被迫當你的對手了嗎？”

他被她這番話逗笑了，靠在包廂外的墻上，微微俯身看著她：“你可以再考慮考慮，不用急著和我說答案，我可不想欺負女孩子。”

“男女平等。”

宋矜慕下意識地回他這句話，但聽到包廂內傳來的哄笑陪樂聲，又覺得諷刺。

南昭淮無視了那些聲音，點點頭道：“好，那我謝謝你，也期待你成為我的第一個女性對手。”

他會拭目以待，她能給他帶來哪些新的驚喜？

不過她要做好準備了，他不會對宋烏手軟的，那年街頭發生的事情，他至今午夜夢回都忘不了。

宋烏和他的父親，他們這兩個間接的“殺人兇手”，應該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