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

陳萼正要行禮，一股氣機卻將他托住。

上方那玉帝眼眸淡漠，幾乎沒有一絲情感，如同機器一般，雖未張口，卻有聲音從里發出：

“免禮。”

“此次找你來，是有幾件關乎西行之事找你相商。”

陳萼抬頭，不等他看清那玉帝異樣，周身忽而翻騰倒轉，像是天地顛倒了一般，一時分不清上下左右，如從云端跌落。

他差點沒有站穩，下意識地閉上雙眼，靜心凝神。

“凌霄殿不是談話的地方，突然將你帶來，可感到不適？”

“沒有……”

再睜開雙眼時，入目的是一片天方空境，比那玉虛宮還要虛無，只剩一道朦朧而巨大的人影盤坐在天與地之間，周身氣機化作騰龍盤繞流連，不時又衍化萬千生靈跳躍。

而那人影卻好似千萬年一直坐鎮此地不曾動彈一般，任由不知名的道紋化作條條洪流將他困住。

“如你所見，在外的那具曾被猴兒打的躲在桌下的玉帝不過是一具傀儡。”

“我真身自天庭創立之后，便困頓此地，不可輕動。”

昊天嗓音空靈溫潤，好像真若天道神明般不帶感情。

“說來慚愧，清濁雖分，但實則同源，我本意是想要借清世天道精準推算濁世動機，以做好準備，不曾想反被這蕓蕓眾生的意志而同化。”

“只怕不久后，我便再難保持自我，真就合于天道了。”

那巨大人影的腦袋慢慢低下來，一雙澄澈的眸子注視著陳萼：

“陳萼，此去西行，我予你巡查使一職，雖只有六品，但位置特殊、用途頗多，望你好生使用。”

“所謂天庭巡查，即代天督察。”

“我予你之權甚于九天采訪司，直達天命、獨具一格，可先斬后奏。”

實際上，昊天給的這個職位雖然官小，但是實權大。

僅僅一個先斬后奏，就可以震懾一眾宵小。

“陛下的意思是，西行路上，可能有天庭的人借機謀利作惡？”

“不錯。”昊天沒有避諱，點頭道：

“元始此前與我談過，臺下借仙名者謀利甚多。”

“此去西行，開辟道路，一些矛盾尖銳之地定然不會平靜。”

“我欲借你之手，鏟除禍患。”

“不要怕出頭，不要怕落話柄，我和元始都是你堅強的后盾。”

就一個字，硬！

本來聽得還有些興致勃勃的陳萼頓時慫了。

你以為我沒當過官？

想活的長久，沒有硬實力之前，你讓我當出頭鳥？

靠別人終究是虛的，我還是茍著點好。

陳萼內心的這點小九九自然瞞不過昊天，但他并未多言。

終究還是少年，只要胸腔心血不冷，就由不得他。

天庭和凡俗王朝有何異，終歸是統治機構。

仙人仙人，到底也是人。

擺不完的闊氣，弄不完的權，吃不完的珍饈，花不完的錢——那些小神小仙，仗著天高玉帝遠，為非作歹。

“好了，我予你一道旨意，加之元始玉虛令牌，你西行路上自當無阻。”

陳萼領旨拜謝，又問道：

“敢問陛下，西行何日開始？”

“一月后，長庚會來接你。”

“待那一日，將陳袆流江寄予佛門，你自前方為子開路，恰時三界來賀，西行方始。”

“去吧。”

……

殷府。

殷開山、殷溫嬌以及青娥都圍在陳萼身邊，看著他手中的那一道圣旨。

“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圣旨：

人族煉氣士陳萼，才思敏捷、品性優佳，入為狀元之才，出當頂梁之姿，于凡俗大唐都城長安之地，救圣駕、平冤屈，乃人間修士之表率，青年才俊之榜樣。

又有玉虛澄明、靈寶傳承，為截、闡二大教之弟子，尊為二代，聲名顯赫，未來可期。

今授六品巡查使一職，督察天下、代表上帝，節制散仙、野神等一眾不入錄之精靈，監查部門、宮坊等一眾入簿仙人，若有違者、欺者、瞞者，可行先斬后奏之權力，待后直達天聽，再作考究。

允許其配刀掛劍出入神殿廟宇，不從、阻攔者可斬。

念其應上帝、天尊之命，西征斬妖，蕩魔除邪。

特賜天庭寶甲一件，贈天馬一匹，月俸百方靈氣。”

待殷開山念罷，父女都是一臉驚喜地看向陳萼。

“小郎君，你現在也是天官了！”

殷溫嬌坐在陳萼懷里，頗有些開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等會兒，這下面還有呢……

昆侖天女青娥，司掌霜雪神女，王母掌珠，性情高雅、天生靈明，有真仙之姿。

今隨巡查使陳萼西征開路，侍奉左右。

與瑤池協商后，委任為洞淵玉符六品使者兼糾察靈官，可于天庭諸宮選址落戶，挑選兵將。

賜靈寶一件，金丹一顆。”

“青娥也有啊！”

這一段日子，青娥也融入了殷家。

只是相對于殷家父女的高興和陳萼的苦哈哈，青娥本人不明白這些有什么用。

“沒關系，小郎君懂就行！”

殷溫嬌也是真心替青娥開心，雖然雙方實際年齡相差甚遠，但對方這幅懵懂的樣子和心智讓一直想有個妹妹的滿堂嬌喜歡的不得了。

但陳萼實際一點都不興奮。

一想到以后西行要面對的爾虞我詐和妖魔遍地，一片蠻荒之地，說不定路都沒有，他就開心不起來。

可能不會危及性命，但累啊！

然而當陳萼看到家中一片歡騰的景象，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夜深人靜，嬌妻在床。

殷溫嬌只著一身單薄輕紗綢衣，雪白粉腿交疊盤坐，片刻后收納吐息躺在床上。

“小郎君心中似有焦慮，不給嬌兒說說？”

陳萼轉過頭來，展顏一笑：“沒什么，相比于我，倒是苦了嬌兒了。”

“沒關系啦，我相信小郎君定會馬到成功！”

殷溫嬌亦是將腦袋靠住了陳萼的肩頭，纖纖蔥指在他胸膛上打著轉：

“只是袆兒自小離了爹娘，吃齋頌佛。”

“我有些擔心……”

陳萼只是抱住殷溫嬌，沒有說話。

“我知道那是袆兒的命，可我還是……”

“不怕，他又不是不認你。”

陳萼微微笑道：

“成佛成仙不脫俗，融為一體方得道。”

“睡吧，別去想了。”

直至一月后，仙光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