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府后院，涼亭環水而居。

其間有兩人正坐于桌前，談天說地，一副好友做派。

看著李淳風手中的那一根竹簡，陳萼陷入了沉思。

雖然他能確信，今日和自己論道的是佛門中人。

可單單一個‘迦’字……

什么都證明不了。

佛門中帶迦字的人可不少，無論是哪一個，自己現在都惹不起。

某只猴子現在都還在五指山下被壓著呢。

“你怎么看？”

李淳風目光透出詢問的意思。

“什么都看不出來。”陳萼如實回答，“今日得勝也是借機取巧，以勢壓人罷了。”

“唉，果真如此，倒是李某唐突了。”

說罷，李淳風也沒感太過失望，畢竟他和袁天罡一同推測過了，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若非對方氣息浩瀚，身姿光明偉岸，不曾作掩飾。

恐怕他們連這一個小小的‘迦’字都得不來。

到底是凡人，即便踏上修行之路，也比不得那些神佛妖魔。

“不妨先將此事放在一旁，反正查也查不出來，一直去想反倒徒增煩惱。”

“李國師來此，應當不只是為了這一件事吧？”

陳萼笑道，再次替李淳風倒了一杯茶。

“確是如此，狀元郎接下來還要連續守兩天擂，可多勞累了。”

“勞累談不上，為陛下分憂，揚我國威，傳承文化乃是我這狀元郎的義務。”

“呵，這倒是有理。”李淳風也笑著，看著遞過來的那杯中清茶，緩聲道：

“此前，袁道友曾經來找過狀元郎，回來就和我說道友非凡人，不可輕慢。”

“今日一見，果真有神人之姿。”

李淳風目光炯炯，他與袁天罡皆是筑基修為，自然能夠感應到陳萼體中那一抹箐純的元氣。

且四周靈氣無時無刻都被他所吸引，自己竟是完全爭不過，也搶不了。

一月之內，攀升至此……你若是我山門中人，一心修道可該有多好？

我大唐是否又可有自己的真仙庇佑？

“客套話不必多言。”陳萼輕輕瞥一眼大廳方向，輕聲道，“李國師有話還請直說吧。”

“說不準，一會兒我父過來了，我可搪塞不過去。”

“道友直言直語，那李某也不藏著了。”

原來這法會是他和袁天罡一同提出，身為提出的人，那自然也要參加。

要么當個評委，要么當個守門的。

現在評委已經有了，那最后守關的，就只能落在他和袁天罡頭上了。

“破老頭仗著自己年事已高，說什么不和小輩動手，怕丟了顏面……我呸！”

李淳風啐一口唾沫，罵道：

“這老小子明顯就是怕麻煩，他修為可是比我要高。”

“別看他一副亂糟糟的邋遢模樣，動起手來可絲毫不心軟，人家阿諛奉承他才說什么神仙氣派，明明自己只是不愛打理！”

眼看著李淳風越說越氣，找自己說的事都變吐槽了，陳萼才連忙打住：

“李國師，話題偏了，偏了。”

“抱歉抱歉。”

李淳風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抱拳繼續道：

“如剛才所說，這到了最后一天，夜宴之上，就剩你我二人對斗。”

“李國師此來，可是勸降我？”

陳萼淡然，而李淳風則是捻著胡須，微微搖頭。

“非也，道友真氣如泉，假以時日定能超越我和袁天罡。”

“這一次來，是希望道友在下手的時候，好歹給貧道留幾分薄面。”

李淳風也不覺尷尬，直言道：

“我若輸的太慘，回去肯定會被那老頭恥笑，以后在陛下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了。”

聞言，陳萼不禁哈哈一笑。

他還以為李淳風來找自己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自己倒是心胸不寬廣。

“李國師怎的這般不自信，你修為現在仍在我之上，怎么就認定自己會輸？”

“唉，拳怕少壯，棍怕老郎……貧道這兩樣可都不沾啊。”

直到連續守了兩天擂，將法會變成了個人秀，陳萼這才對上了李淳風。

他才知道，這群當官嘴中說的話，那是一點都不能信。

這老登也是騙子。

……

萬里山川飛錦繡，華燈初上照豐年。

“快去看吶，國師對戰狀元郎，十年都看不到一次的大戲！”

“誒，閣樓雅座兩位，備上花雕！”

“讓一讓、讓一讓，我是寫邸報的！”

卻見水陸法會在湖心之中高高搭起，一艘龍船在明月之下靜靜飄蕩。

波濤之中蓮燈盞開，外圍群眾人山人海，無數老百姓早早地就在這里搬好了板凳吃瓜，更有見機投巧的商賈看準了時候，趁機叫賣，著實狠賺了一筆。

由于法會規模較大，就連長安城內的衛軍都被拉出來維持秩序，這才沒讓現場失控。

忽而，一聲鼓響。

咚——

長安一片靜默。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那湖心中的高臺什么時候會有人登上。

咚——

再一聲鼓響，卻是未曾停下。

便見四艘燈船之上擺放著幾個大鼓，分別有軍士頭系絲巾、挽起袖子，露出壯實的肌肉開始打起鼓來。

而后，龍船上燈光大綻，一身龍袍的李世民從中坦然走出。

厚重的行軍聲和鼓聲共同編奏起一道樂曲，又有一艘燈船上，一隊樂師正吹奏著曲調，為他作勢，為法會作勢。

那法會高臺之上亦有光芒四起，一道道煙火直上云霄。

數位姿容美麗的女子此刻登上臺前，翩翩起舞。

顯然，李世民將這場法會也是看的極其重要，各種牌面是拉滿了。

直到一曲舞畢，鼓聲暫停，李世民這才深吸一口氣，身旁的袁天罡適時地用靈符將這位大唐皇帝的聲音擴大：“朕，大唐天子，李世民。”

經過一番短暫的宣揚和論調之后，李世民也終于說出了百姓們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朕宣布，水陸法會，最后一場。”

“由我大唐國師李淳風，對陣我大唐狀元郎陳萼。”

“論道開始。”

是有明月初升，擂臺兩人對立。

隨著一聲聲鳴鼓奏樂，便見一席月白長衫的陳萼和身著玄色外衣的李淳風一同登臺，互相拱手施禮之后，這才擺開架勢。

“道友，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