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光交織的中心，孫得勝面色大變，臉上浮現剎那間的驚慌。

他無意識地輕微轉動右手腕，隱約感覺到指骨中段的破裂感，手臂肌肉里仿佛灌注酸液！

剛才突然揮出的那一拳，他雖沒有使用全力，卻也用了五成力，還打出了暗勁！

竟然被李久瞬間反應過來猛地對上一拳？

而且他打出的那一點暗勁仿佛逆水而行的孤舟，直接被沖翻了，風浪的余勁又自拳上灌涌上來，若非自身根基好，差一點整條手臂都會致殘！

李久不僅暗勁碾壓了他，甚至反應力，拳力等方面都明顯超越了他！

這些念頭出現在孫得勝腦子里的時候，他瞳孔灰暗如碳，失去了所有光澤神韻，隱約聽見無形的玻璃鏡破裂出蛛網裂縫，清脆明晰。

忽然，他的面色忽然又冷沉下來，好像剛才不曾有一瞬間的驚慌，只余咬合肌緊繃得輕微顫動。

怎么可能啊？

我可是練武三年的天才！

他李久不過是底層出生的天生弱者，學了不到兩個月拳就超過我了？！

“李久，你這樣不合時宜的人就不該出現在九中！”孫得勝壓著怒意狠狠瞪向李久，目光狩獵式掃過場上眾人，直至看見角落上泛著光澤的黑色球狀攝像頭。

“走！”

孫得勝一招手，轉身朝外走去，腳步沉沉落在地板上發出輕響，這樣的狀態嚇得早就縮著腦袋的田燁吞了口唾液，也低著下巴跟了出去。

“李久是什么時候突破運氣期的？”

廊道上，田燁看不清孫得勝的臉色，卻聽出言語之中的氣憤，顯然剛才孫得勝沒能壓制住李久，失了顏面！

一時之間他也是心慌膽顫，眼神左右跳轉，扯著臉皮道：“我......我不知道，十天前我就看見他打出暗勁了......”

“那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孫得勝停下腳步，轉過來一張猙獰失態的兇臉，眼珠凸顯滾圓！

田燁嚇得呼吸一滯，支支吾吾：“當時......當時你去核心區的靜室了，我沒有資格進去......”

聽了這話，孫得勝粗重的呼吸才緩和了三分，但眼神之中的惱火并未消散，他眉頭一擰，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滴......”

“得勝啊，這才剛走，打電話過來有什么事？”

電話那頭正是王山的聲音，態度隨和，并不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冷淡。

孫得勝則是瞪了一眼田燁，見對面識趣地跑遠了，才回道：“王叔，優選考核的名額你沒有推薦李久吧？”

“推薦他干什么，入班考核坑我的事情都還沒有跟他細算賬呢，不過，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來了？”王山的聲音逐漸嚴肅，似乎預料到不對勁。

孫得勝沉默了片刻，沉沉道：“沒有什么，就是不爽這個李久，不守規矩。”

“呼~他這個人性格確實不討喜，但要想把他踢出武科班不容易，現在武教局領導班子都換了，陸主任也對我們越盯越緊。”王山那邊留了個抽煙的空隙，才吐口煙氣道，“明的都不能做，最多扣掉給他分配武檀香的資格......”

“那好，就這樣了。”

孫得勝掛了電話，嘴里吐出一口怨氣。

只要李久不能參加優選考核就足夠了！

沒能進入優選考核的前二十名，又沒有武檀香的資源補充，就算李久現在已經是運氣期，高考也未必能通過！

還想考武大，成為武者？

做夢去吧！

到時候再把高考報名資格給弄掉，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突出！

想到這些，孫得勝心情舒緩不少，可面色依舊難看，他緩緩抬起雙手，攤開在眼前。

右手五根指頭無意識地輕微顫動。

左手掌心上的縫隙紋路瑩瑩發亮，泛著燈的光色，濕膩膩的。

“可惡！”

孫得勝牙關摩擦，眼神不屈，復雜的情感在他腦海里相互碰撞。

驚詫、羞愧、惶恐、害怕......不，我怕的不是李久，我還沒有出全力！

孫得勝擰著嘴角強笑了一聲，便走出了訓練館。

“我后天還得參加優選考核，到那時候和李久就是兩路人了，他不可能追得上我！”

“哈，哈哈——”

......

見孫得勝帶著跟班遠去，直至聽不見腳步聲，李久才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默默端詳起自己的右拳。

表皮隱隱發痛，指骨仿佛遭受撞擊，但并無大礙。

剛才那一拳他克制了自己的力量，但不可避免的還是多使出了些勁力。

在拳頭突如其來的瞬間，他潛意識感受到了足以令自己致殘的威脅！

孫得勝雖沒有動殺心，但絕對能打斷自己幾根肋骨！

他出于本能的反擊，才勉強擋住突襲。

若是反應力慢一些，別說對上一拳，格檔的空隙都抽不出來！

“李久哥，現在怎么辦？”見李久默然不語地站在原地，吳奇壓著眉眼，面露憂色：“孫得勝的爹也是武科班的老師，還和王山很熟，你和孫得勝起沖突，以后的資源福利可能就沒了......”

李久滯散的眸光漸漸凝縮回來，他視線緩緩掃向四周，眾人都仰脖子望著他，抿唇不語，那一雙又一雙黑色的純凈眸子里點綴著微弱星光。

和孫得勝起沖突，意味著在武科班待不下去了。

在武科班待不下去，就得回到普通班，甚至被王山等人逼到退學......

“不用管我，繼續練拳。”

李久松開有點發麻的右拳，聲音微沉。

事到如今，已經退無可退了，但并非就要任孫得勝拿捏！

九中的教學體系雖然不盡人意，但并非所有人都如王山那樣高高在上，至少在李久的印象中，陸主任就不是散漫無德的人......

眾人面面相覷，仿佛喉嚨里卡了一口唾沫，表情略微難受，練武得來的滿身熱汗逐漸散涼。

李久剛才一拳震退孫得勝自然是出乎意料的，給他們帶來了不可言述的驚喜，意味著教自己打拳的人是前途無量的運氣期！

可轉念一想。

被震退的可是孫得勝！

大家都聽說過孫得勝，因為4、5、6班的武科是他爹教的，而且他爹還是武者，階級就擺在那，自然惹人注目！

不論武者這個階級有什么特權，光是武科老師這個職位在九中就擁有很大實權了，除了校長和副校長級、武科主任，其他普通科的主任通常見到武科老師都要主動問好。

李久現在的處境就相當于踩在懸崖邊上，只要狂風大作，一個不留神就會摔下去。

而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

他們認為是自己。

正如孫得勝一開始的說辭，李久破壞了九中歷年來的規矩！

他們普通班的學生本不該學完整鍛體拳，實際上也沒有幾個人愿意教，可還是找上了態度平和的李久。

一個接一個的人遞刀，把李久逼上了懸崖。

意識到這些，吳奇、蔣石等人默默低下了頭，捏住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就和他們的思緒一樣搖搖晃晃。

這一夜的13號場所，拳風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