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感嘆的話就說到這里吧，這位……小伙子，”趙先生轉過頭來看著他：“你想在我們這里找些什么呢？”

“哦，其實我今天來是因為……”

嘰里呱啦，羅德簡單地對這位趙先生說明了一下自己的來意。

“你是說，你想從我們這邊找一些元件，然后開發一款‘家用主機’投入到市場當中？”

“是的，我希望完成后它的參數能夠達到……”

“你等等，”趙先生打斷了羅德的話頭：“你先跟我解釋一下，什么是‘家用主機’？它是用來干什么的？”

“啊？要從這里開始嗎？”羅德傻眼了。

羅德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位看起來十分博學的男人其實根本沒玩過電子游戲，甚至都不了解“電子游戲”這個概念。而這在現在的東煌其實才是真正普遍的情況。

和白鷹以及重櫻的情況都不同的是，個人電腦在東煌還屬于一種絕對的奢侈品。

售價上千白鷹元的【菠蘿II】個人電腦可能只是白鷹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但對于東煌百姓來說，卻要花掉一個成年人大半年的收入。就連方老板盜版的、售價只有原版五分之一的“國產”達利亞2600，對于一些中等收入以下的家庭都是不可接受的。

平時有電視看就不錯了，還想花幾百元錢玩游戲？臭小子你在做什么夢呢？

羅德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呼了出來。

他突然感到茅塞頓開。

在決定要進入家用機市場的爭奪戰時，一系列問題就一直在困擾著他：【巴別塔】勢必會和任天堂、世嘉、索尼、巨硬這些廠家正面對決，用自己的產品和他們那些由數百、乃至數千名精英工程師傾力設計出的主機硬碰硬。

那么，自家主機能夠拿的出手的特色是什么？能夠讓客戶選擇的動力在哪里？難道是要靠抄襲上個世界那些成功的經典設計嗎？

現在，羅德就有了答案。

他的機器，將會成為所有競爭者當中最便宜、也是最具性價比的那一個：

這臺機器的價格，一定要讓身在東煌的孩子都能輕松擁有；

這臺機器的性能至少要能和本時代的大部分機器相持平，保證能夠流暢運行為其開發的游戲；

這臺機器的功能并不需要像超級任天堂或是其他主機那般花哨，但絕對要提供讓付錢的家長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靈感在羅德頭腦中跳躍，他不顧還在一旁等他解釋什么是“家用主機”的趙先生，當即從背包中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開始寫寫畫畫。

這靈感和羅德身上的系統、或是屬性完全無關，它產生于兩個時代之間的相互碰撞，是兩個世界之間經驗的相互融合。

趙先生看著羅德一會咧嘴微笑，一會又眉頭緊皺的樣子，很識趣地沒有打擾他。

作為一名研究者，他可太熟悉羅德現在這種狀態了：這是屬于思想者的頓悟，是長時間的思索終于得到答案時的甘洌滋味。

“加油吧，小伙子。”趙先生悄悄帶上房門，把這一片空間留給羅德。

……

過了不知多久。

“完成了！”羅德忽的丟下手中的筆，舉著本子興奮地原地跳了起來——然后他的手就重重擊打在了房間的天花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嘶——”嘴里倒抽著涼氣，羅德捂著手腕，面孔抽搐。

他這才注意到，房間里莫名有些昏暗，而抬頭一看時，卻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徹底黑了下來。

自己這是在這個房間里呆了多久？我好像是一大早就跑過來了吧？！

肚子里的空虛感和愈發劇烈的蠕動證實了羅德已經少吃了兩頓飯的事實，但他更現在關心的可不是這個——

“壞了！明明是來尋求幫助的，卻放了趙先生的鴿子！”

羅德從窗戶往外眺望，廠區內部只剩下昏黃的路燈和廠房內的燈光，而自己所在的這座附屬研究樓內，已是一片黑暗。

“……唉，要不明天早點過來，跟人家道個歉吧。”羅德想。

正躊躇中，這個小展示廳的門被打開了，趙先生端著一盒盒飯，從門縫中探頭探腦，發現羅德已經不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他打了個招呼：“呦！回來了？”

“趙先生？你還沒走啊？！”

“走？我這邊還有不少實驗要做，最近一直都在實驗室這邊睡的。”趙先生推了推眼鏡：“喏，我讓食堂給你留的一份飯，抓緊吃了吧。”

趙先生把飯盒遞過來，但羅德卻沒第一時間去接，他搓著手，有些羞愧：“那啥，趙先生……今天實在是，有些對不住了……”

“嗨，這有什么。”趙先生不知為何好像熱情了許多，說話也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的樣子：“這事我常見，本來我都準備明早再來看你了。”

大概是把羅德也當成了“研究者”這一類型的人，趙先生的話匣子好像也突然被打開了：“先吃飯，別一會又涼了，還得跑老遠到食堂去加熱。話說，你這一天在寫寫畫畫些什么呢？是你說的那個‘家用機’嗎？”

“對，沒錯。”羅德一邊大口往嘴里塞咕咾肉，一邊回答：“只是一些不太成熟的思考，等回到公司之后還要找人幫我看看……話說，我好想還沒告訴您家用機是什么來著。”

“我已經自己查過了，是用來玩的一種東西對吧？要不你也別等著回去再找人了，我現在幫你參謀參謀。”

羅德有些猶豫：“這樣好嗎？”

然而趙先生卻很豁達：“你怕啥？我又不會偷你的設計。我還不至于搶你一個小孩子的東西。”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羅德說：“這種行為應該屬于‘工業設計委托’吧？難道不應該先通知您的上級嗎？”

“我的上級？”趙先生樂了，他笑呵呵地說：“在這個研究所里想找我的上級可有些難度——一般來說，負責審批這類合同的人就是我自己。要是你心里過不去，就全當我在還之前你救了我們廠的人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