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殺戮什么時候停止過？”

西蒙科潑出污水，不崇尚洗澡只是玫瑰王國和自由城邦流行，寒冷的北境和東方游牧民都比這些自詡文明的國度講衛生。

原主活了二十年也只洗過兩次澡，西蒙科這段時間疲于奔命忽略了這一茬，等反應過來時，渾身早就如同蟻爬！

可惜一直沒有條件洗。

“當然有！”

西蒙科端回水盆，就見一直表現很溫和的修士突然聲調拔高，他對著西蒙科激動喊道：

“沒有殺戮的世界當然有！”

“遠古時代，當這一片大陸都統治在同一個帝國的時期，就沒有殺戮！沒有戰爭！！”

弗朗杰年輕的臉頰變得緋紅，雙眼仿佛陷入了幻想，

“那是一個沒有饑餓、沒有災荒、沒有殘殺的年代，人人平等，制度先進，科技發達，醫術開明...”

“盡管，盡管還有一些不足，但他終究比現在完美百倍！”

“可惜...”

弗朗杰雙眼漸漸落寞，“可惜它早就分崩離析，不復存在了...”

西蒙科默默的把水盆放回原地，又舀上一盆清水。

洗澡洗不了就稍微清洗下能清洗的部位。

這位不知從哪竄出，但心底很善良的弗朗杰的話落入經過現代思想熏陶的西蒙科耳中，無異于天真。

光聽他的描述，那個遠古帝國就如烏托邦一般了。

可如果當真活在那個年代，就會知道，哪個年代也肯定有哪個年代的痛苦之處。

“你從哪聽來的這個帝國？我怎么不知道。”

“文獻上。”

西蒙科洗著胳膊，聽到弗朗杰的語氣已經趨于平靜。

“你讀過不少書？”

“不客氣的說，學富五車！”

聽到弗朗杰有些驕傲的話，西蒙科啞然失笑。

他對于這類的炫耀并不反感。

“其實我對你很感興趣。”

西蒙科面前的清水已經渾濁一片，西蒙科不忍心去看，他的身上恐怕也就常洗的臉能見人，聽到弗朗杰的話，西蒙科有些詫異的望向他，

“對我感興趣？”

西蒙科很詫異，是因為他恰巧對這位醫生也感興趣！

西蒙科現在早就知道自己來到的不是真正的中世紀，但和中世紀很類似。

而在這種年代，弗朗杰這樣的修士，絕對是一等一的人才！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可以毫不懼怕的接受了我對你的奴隸采用草藥治療？”

“哪怕是一絲絲的遲疑也沒有，哦不對，也有一點，但那是對于陌生人的警惕，而不是對草藥療法的懷疑。”

弗朗杰站起身，上前一步，嚴肅道：

“能否告訴我原因？”

西蒙科皺起眉頭。

這種問題怎么回答？

“可能草藥療法最起碼比放血好吧？”

“你也這么覺得？！”

弗朗杰突然兩眼放光，他深呼吸一口氣，壓制了激動的情緒，急聲道：

“那你對我剛剛說的遠古帝國怎么看？”

“嗯...不知道，我沒看過你說的那個文獻，但我認為，大一統國家確實比四分五裂要強很多。”

“但是...”

西蒙科拉了一個長音，在弗朗杰疑惑的目光中補充道：

“但是北境和東方游牧民族包括我聽說更遠方沙漠中還有一個國度，這些人都和咱們不是一個民族...嗯，不知道我這么說你理不理解，想統一他們，非常難！”

游牧文明和農耕文明，在冷兵器時代怎么可能調和？

如果能調和，前世歷史上也不會有那么多沖突了。

弗朗杰聽后陷入沉默，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再次看向西蒙科的目光有了微妙的變化。

“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沒有讀過書對吧？你哪里來的這些見識？”

西蒙科下意識想反駁這算什么見識？

但緊接著就想起，在這個識字率不到百分之一的世界，就算伯特都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這些淺薄到前世十歲兒童都懂的道理，也許真的算見識了...

“不知道。”

西蒙科選擇實話實說。

西蒙科可不敢說自己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的只有十字教信奉的上帝之子，西蒙科敢這么說，就算思想再先鋒的弗朗杰也會立馬將自己視為邪端！

“厲害...生于低賤，未曾讀書，就能自己悟出這些...反觀我，不知多讀了多少書籍才擺脫了桎梏...”

弗朗杰搖搖頭，有些自愧。

殊不知西蒙科只不過中人之姿，他才是領先時代的人物。

“這是她接下來需要更換的草藥，除此之外，這里還有一些其他的藥物，可以用來止血、止痛，包括治療滾燙癥（發燒）。”

弗朗杰見聊的差不多，起身告辭，臨走時遞給西蒙科一個包裹，意味深長道：

“我住在黑斯廷斯城郊格魯村，如果你以后受傷了可以去哪里找我，我免費給你醫治。

這個世界，能不怕我的醫術的，可能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千萬別死了！”

西蒙科聽著弗朗杰對自己一陣囑咐，又望著他滑稽的地中海，隱隱約約感覺對方是不是把自己當成小白鼠了？

...不像...畢竟弗朗杰看起來確實是善良的人。

西蒙科沒有刻板印象，不會因為蓋特一人就歧視所有修士，要不然也不會允許弗朗杰靠近自己。

弗朗杰轉身離去，西蒙科等了一會兒才拆開包裹，見里面果然有一些顏色各異的藥沫。

怕西蒙科看不懂，弗朗杰還特意用紙條標注上什么是治療什么疾病的分類。

西蒙科看著這一幕，意識到自己還有一個更大的短板！

自己還不識字！

“尼澤澤爾應該會吧？他不是游吟詩人嗎？”

西蒙科想起尼澤澤爾那副玩世不恭的臉龐，有些懷疑起來。

“老爺...我把衣服買回來了！”

這時，帳外想起科恩的聲音，這個從溫妮昏迷后就被西蒙科打發去買衣服的老兵，直到弗朗杰走人才趕了回來。

“怎么回來這么晚？”

西蒙科接過衣物，上午沒有做成買賣，但尚有一些銅幣，索性讓科恩給自己和溫妮買了身棉服。

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終于得到溫暖的科恩笑得有些生硬，顫顫巍巍道：

“我有些怕剛剛那個修士...他神神叨叨的，不像是個正經修士...”

西蒙科失笑，你一個嗜酒如命的老酒鬼也好意思說人家不正經。

在西蒙科捧著溫妮的衣服轉過身去，西蒙科未曾看見，科恩悄悄伸進衣兜，捏緊了一枚銀幣！

嘩啦——

帳門被掀開，尼澤澤爾那張臉又伸了進來，嚇得心虛的科恩一大跳。

西蒙科也不解也轉過頭，難道扳指和匕首這么快就賣掉了？

“快快快，西蒙科！”

尼澤澤爾表情焦急，嘴里嚷嚷道：“宴會開始了！快來！就缺你一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