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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秉燭夜讀

  • 隨心文集
  • 政嶼
  • 3367字
  • 2023-11-29 10:14:56

秉燭夜讀,讀的是一種閑適,讀的是一種心境,讀的是一種樂趣,讀的更是一種對人生的感悟。

當(dāng)夜張開翅膀在如水的月光下自由自在地遨翔,當(dāng)小蟲兒在幽靜的田野里的無拘無束地歌唱,當(dāng)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響著鼾聲進入夢鄉(xiāng)。我喜歡遠離一切紛擾,遠離一切喧囂,亦遠離現(xiàn)代文明。孤燈自守,一杯茶,一卷書,在搖曳的燭光中,靜讀古韻,其樂融融。如水的閑情與心魂對白,和圣者交游,心神飄飄在一片寥默里,思緒在無盡的黑夜里蔓延。

夜色迷離,樹影婆娑,搖曳無奈的孤寂;點點繁星,微弱光亮,呢喃久藏的心語。燈火闌珊處,打開凄美記憶;化為枕邊的滴滴清淚。心中裊裊升起一縷縷思慕,憫傷不能自已,多少慨嘆上心頭,輾側(cè)難成眠。幽夢深深,心卻遙遙,不忍弄破一池皎月。

古代很多有關(guān)讀書的事情,“雪映窗紗”、“鑿壁偷光”、還有“頭懸梁,錐刺骨”之類,不勝枚舉。讀書使人明智,使人巧慧,使人善辯,使人深刻。一卷在手,古今往來事,東西南北情,俱呈眼前;既可去海底觀光,也可去大漠跋涉,還可在星空遨游,先哲的睿智思想亦汨汨入我腦中。

夜讀李賀,他人生坎坷,悲天憫己,因此,他的詩多奇詭想象,思落天外,又峭拔不羈,憤激凄惻,他嘔心瀝血,勤奮苦吟,不到十八歲的李賀即已頭發(fā)斑白。請看這樣的詩句:“他日須攪陣,牽去借將軍”、“一朝溝隴出,看取拂云飛”,“少年心事當(dāng)拏云,誰念幽寒坐嗚呃”。那是何等英武蓋世、壯志凌云呵??梢娎钯R的心老是先于他的身老的,就這樣拖著一副病體,卻也具有殺敵立功的夢想,

夜讀岳飛,他是名標(biāo)青史的偉丈夫。我的耳邊,敲響岳飛八百年前在南陽武侯祠聽到的雨聲;我的眼前,紅起岳飛當(dāng)年夜深不寐時點燃的燭光。岳飛和一群文人學(xué)士談及紛亂的時局,有人提出“天下紛紛,不知幾時才可太平”,岳飛有名的回答傳于后世,直到今天仍然擲地作金石之聲而振聾發(fā)聵:“只要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天下自然就會太平!”當(dāng)今之世,錢潮動地,欲浪拍天,蕓蕓眾生對財神的尊敬不是遠遠超過了對其他所有的神明?今天,人欲與物欲一起橫流,窮鄉(xiāng)僻壤仍然饑腸轆轆,酒樓賓館有的人卻揮公款如揮泥土。在商品狂潮的驚濤拍岸聲里,在現(xiàn)代的滾滾紅塵之中,我再一次夜讀八百年前的岳飛。我讀出古人的傲然脊梁,讀出民族的浩然正氣,讀出歷史的巍然豐碑。

夜讀《紅樓夢》,少時,讀紅樓,愛不釋手,讀到傷心處,不禁潸然淚下。后聽王文娟《黛玉焚稿》,真正撕心裂肺,淚如泉涌?!拔乙簧c詩書結(jié)成閨中友,與筆墨結(jié)成骨肉親。這詩稿不想玉堂金馬登高第,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是知音已絕詩稿怎存,把斷腸文章付火焚。”字字真切,聽來撕心裂肺,淚如泉涌。不惑之年再讀紅樓,喜歡坐于書桌前,沏上一杯茶,馨香四溢,放上一段《紅樓夢》的曲子,在清揚悲婉的樂曲聲中,讓身心沉浸于書中,而忘記了周圍的世界,在書中靜靜地感受詩詞美,感受金陵十二釵的喜怒哀樂,體味“悲涼之霧,遍披華林,而呼吸領(lǐng)會者,獨寶玉而已”的無奈與沒落。

林妹妹的多愁多病,才華橫溢,靈性獨具;晴雯的伶牙俐齒,風(fēng)流靈巧,心直口快;寶姐姐的端莊嫻淑,善解人意;迎春的溫柔可觀,逆來順受。妙玉的孤芳自賞,心高氣傲。這些美麗富有靈性的女孩子們,在大觀園里結(jié)社吟詩,猜字解謎,嬉笑打罵。寶玉——赤霞宮神瑛侍者常言:“女兒是水做的骨,男人是泥做的骨,我見了女兒便覺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彼麑ε儛壑粗侵?,真心認為天地造物,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鐘于女兒。讀出那“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尼采云:“一切文字,吾愛以血書著者?!笔且徊勘瘎。▏囊晃蛔骷胰娬f: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純粹的眼淚。曹雪芹以其深摯的愛意和悲憫的同情,用歷史與未來、現(xiàn)實與理想、哲理與詩情,并飽蘸著血與淚以生命繪寫著千古絕唱《紅樓夢》,寄紅樓深深一哭。

夜讀李商隱,特別是他的無題詩,構(gòu)思新穎縝密,想象豐富奇妙,語句精警優(yōu)美,形象鮮明生動,意境婉約深遂,情感動人,使人讀之感到色彩濃麗,意境深遠,具有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許多無題詩讓人解之不透,可謂見仁見智,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體會?!墩樟撼跤星椋鏊f名。裙衩芙蓉小,釵茸翡翠輕。錦長書鄭重,眉細恨分別。莫近彈棋局,中心最不平?!芬辉姡捅绕渌臒o題詩要好懂的多,該詩以傳統(tǒng)比興手法,以女子的美貌秀美和芳名出眾喻自己懷才不遇。

《錦瑟》一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蔽也恢肋@是不是中國最早的朦朧詩,但是這首詩,可以說自傳開以來,就眾說紛紜,各人有解。該詩的內(nèi)容應(yīng)該說非常豐富多彩,但也可以說是非常單一,撥動著每一個讀者的心,都在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感到被他有所觸動。

《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庇腥苏f這是他寫妻子的,也有說是寫給友人的,我卻相信這是寫給友人的。全詩看來平淡無奇,一問一答,相思之情卻躍然紙上,可謂言淺意深,意味深長?!断嘁姇r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呤應(yīng)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菲渲小按盒Q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就被喻為老師。實質(zhì)上這也是一首愛情詩,開始一句用兩個難字,表達出了分別之苦,最后兩句以神話傳說表達了與意中人相互通信,以慰相思之苦的愿望。全詩哀婉動人,讓人讀之落淚。

李商隱還有許多詩歌讓我們讀來蕩氣回腸,對他的巧妙構(gòu)思,獨到的語言,佩服不已。如“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昨夜星辰昨夜風(fēng)、畫樓西畔桂堂東”等等。其詩以七律為勝,五律、七絕也自成一格。只有在莊生的夢里你才醒著,聽?wèi){世界的手被詩歌書寫,一管筆提起來就懸了千年,只等著淚水凝成珠玉,琴弦斷成華年,靈感總是在東風(fēng)無力的時候不期而至,在陰謀與愛情之間殘喘,把春心托付給杜鵑,把后背暴露給人民。只用兩三個典故,便草草了結(jié)一生。

夜讀《新白娘子傳奇》,那份癡纏,那份情長,是那份數(shù)不清。感動于那前世今生的愛情,感動于那刻骨銘心的戀情,只為癡,只為醉聽那雷鋒塔前的聲聲呼喚,痛斷癡郎肝腸;感那雷鋒塔內(nèi)低聲吟泣,亂了寸縷芳心;此后,漫漫長夜,再無你在身邊,怎度這寂寞余生?不如歸去,同修,同得道;早登仙境,遠離這,是非紅塵!輕風(fēng)漫舞增愁緒,靜夜無聲惹恨長。還記初相逢,一把油紙傘,遮住如花般嬌容,撐住了那份淋濕的心意!西湖美景共賞月,斷橋情緣再相逢,千載只為這一尋!造幸福,創(chuàng)美滿,真情愛,千年何況這一回?

千載宿世情,一朝煙云散,往事不堪憶,徒向夢里尋;撥弄著惆悵的心音,斷腸人獨嘗落寞情淚!一場雨,一葉舟,一段情,一生癡;紅顏淚,落不盡,塵世緣,怎可拋?千年修煉,只為求仙界,為嘗君情,甘心入紅塵!只恨蒼天不憐憫,只恨天也不懂情,情殤夢碎,無語凝咽,前世今生,緣份早定;一世情狂,一生情癡,一段柔情,只剩凄涼。

夜深人靜,獨坐書齋,一杯清茶散發(fā)著淡淡的馨香,和書的墨香融在一起。在書堆里隨意遨游,尋覓自己的曠代知己,咫尺諍友,讓沁人心脾的書香洗去人生苦旅的俗塵與疲憊。書中那妙言佳句,機智睿敏的雄辯,曠達不羈的詩情,逗人捧腹的幽默,化濃為淡的閑筆,令我陶然。在書中,我領(lǐng)略了大山的雄渾,翠竹的豪情,松濤的旋律,山泉的甘醇,生命的綠韻。

夜已深,人未靜,誰能與君鳴;風(fēng)漸止,雨愈驟,伊將共誰眠?伴你桃花樹下聽雨,柔情地把細雨串成婉約的詩;陪你芭蕉葉下聽雨,讓翠綠的雨聲繾綣而清脆,一起分擔(dān)那芭蕉漏雨的幽傷。和你齊眉共案,研磨撫琴,體會林黛玉“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fēng)雨助凄涼。助秋風(fēng)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悱惻悲絕;感悟李商隱“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和蔣捷“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敝T詩人的那份心境,真是一聲聲地滴,一更更地愁。

三更歸夢三更后,落燈花,人未眠。秉燭夜讀,撫琴伴雨,讓我拾起那久違的聽雨的心情。斜風(fēng)細雨敲窗時,好想與你,把一點一點相聚的快樂和甜蜜寫成故事,待我們年老沒落,夕陽泛黃的時候,讓你輕輕靠在我的懷里,斜倚窗前默數(shù)滴落的雨點,靜觀黃昏凄美的殘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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