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左支右擋，已經有些相形見絀了。

他沒有學過劍法，短時間內尚可支撐，可隨著交戰的愈發激烈，便開始不支起來。

劍術乃是他的弱項。

好在經過這么一段時間的試探與琢磨，方圓已經有了大概的認知。

這梅花劍侍走的乃是輕靈的路子，以互相之間的配合掩蓋其缺少主心的缺陷。

方圓幾乎可以肯定，按照這個劍陣來看，完整的必然是六人齊發。

這便好說了。

在這長時間的交手中，方圓一點點將自己挪到了更高處，這里積下來的雪更少。

換句話說，對自己的視線影響也就越小。

任何一點一滴的取勝機會，方圓都不會錯過。

因為先生曾說了，嘴上的道理好講，劍上的道理則未必，失敗往往意味著丟掉小命，由不得他不慎重。

同時，五個白袍人的劍氣運行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從胸中升起浩然氣成為點毫劍修之后，他催動浩然氣的方式其實極其粗糙，就是憑著冥冥間的一點明悟將浩然氣壓迫到劍上，而后用于戰斗中。

但這五個人則不同，他們的氣息明顯是有著固定的運行路線的。從丹田到手臂，再到劍尖，總是循著一種玄妙的路線。

從前見過徐十九與梅遇春動手，但那時還不懂什么叫浩然氣，只覺得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風韻天成，此時自己有了浩然氣，反倒是能夠看得明白了。

這種感覺，就像劍氣如活物一般可以如臂指使。

自己卻做不到。

因為不會。

先生從未講過這種東西，說是要等到七步劍樁圓融如意才會告訴自己什么是真正的劍術。

方圓心中忽然有些明悟，但卻苦于不能捉摸到其中奧妙，總覺得差了點什么東西……

還是得回去問過先生才行。

就是這略微走神的瞬間，一個白衣人的劍刃從方圓手背處劃過，帶起了一簇血花。

方圓吃痛的收回手。

這片刻，又亂了章法。

余下四人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一道又一道凌厲的寒光落在方圓的胸前、手臂以及大腿上。

方圓倒落下牌樓，微微喘著粗氣。

身上的白衣被切開了四道口子，頃刻間便被血液浸染成了鮮艷的紅色。

梅花劍侍們仍然高高立于牌樓，居高臨下。

方圓朝著他們咧嘴一笑。

剛才自己一直思量著這些東西，反而是陷進了一個怪圈之中。

這五劍算是將他刺激得醒了過來。

修行是有其章法的，自己現在做不到，便不必刻意勉強。

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便是催動浩然氣大開大合的發揮僅有的優勢，至于這些東西，總會有知道的一天，那時再做不遲。

這才是取勝之道！

現在這個時候，就是要破釜沉舟！

方圓心神催動起胸中的浩然氣，不管不顧的將它們逼進琴劍之上，這次比前次更加猛烈，幾乎是用了自己的所有力量。

嘭！

右手的手臂之處忽然發出一股骨骼爆碎般的沉悶響聲，落在了方圓的耳中。

潮水般的劇痛襲來，緊接著是一股清涼溫潤之感，交織在右手之上。

方圓忽然覺得，被自己莽撞催起的浩然氣到了右手便開始靈動了起來。

方圓臉上忍不住浮起一抹驚喜。

身上的傷勢被他無視了過去。

梅花劍侍如同鬼魅般刺了下來，身影在半空中像是互相交替一般，晃人眼球。

方圓將琴劍舉在耳側，極速朝著五道虛影里居于正中心的那個白袍人沖去。

行進間，右手竟然泛起微不可查的清光。

刺啦！

兩柄劍再度刺破方圓的肌膚，方圓卻是不管不顧，只稍稍避開了要害，一意直取中心的白影。

下一個，那梅花劍侍籠罩著的白頭套轟然炸碎，四分五裂的飛向半空中，露出了一張看上去有些清瘦的臉。

臉上滿是驚駭，額頭掛著冷汗。

因為方圓的劍尖已經刺破了他的眉心，好在險之又險的停了下來，否則他的額頭便不是只有一個血點子的事情了。

方圓重重一腳將他踢出戰團，手里劍往前橫劈而去。

后頭兩個梅花劍侍的劍尖已經劃開了白衣，但卻散了開去。

因為方圓這一劍乃是以傷換命之法，他們沒能找到方圓的要害，但方圓這一劍卻是直指他們的頸項。

沒有人愿意做這種交換。

梅花劍侍自然更不會，他們強行止住了下落的趨勢，氣血逆催，在半空中將身形稍稍提了起來。

這等于放棄了攻勢，便是為了避開這致命的一劍。

琴劍劃開他們的白袍，兩道身影向后倒飛了出去，胸前皆有一道平直的猙獰傷口。

方圓沒有遲疑，立刻回身迎上了先前略過的兩個梅花劍侍，他站在原地，琴劍直指兩人。

那兩人沒有再動作。

被露出了真面目的那個白袍人揮手阻了下來。

方圓有些愕然。

自己雖然受了些頗重的劍創，但說到底還是皮外傷，雖然痛了些，但就戰力而言，是沒有太大影響的。

況且，剛剛覺得漸入佳境。

右手的浩然氣在那一聲悶響之后，終于開始有了些與心神相通的味道。

這就不打了？

方圓剛想發問，那露臉的梅花劍侍竟然朝他微微點頭，而后帶著身邊的兩人一同失去了身影。

轉過頭去，受創的那兩人也不見了。

方圓不由得一頭霧水。

看了場大戲的方登城豎著大拇指站了起來，道：“方圓，牛的！這幾個王八蛋平時連我的面子都不給，竟然朝你示好了！”

方圓不解的道：“將軍，他們還沒有敗，怎么就走了？”

方登城翻了個白眼，道：“你剛才那一劍要是刺下去，那小子命都沒了，他們怎么好意思再跟你打下去？說起來，還算你饒了他一條性命。”

方圓聞言，這才收起劍，

他有些遺憾。

他能感覺到，若是再打下去，自己那一絲明悟或者就將得到質的變化。

可如今……

也沒辦法。

但此戰收獲仍舊不小。

首先便是右手好像被逆境時爆發的浩然氣打破了藩籬一般，再就是領悟到了修行有其章法。

這就很好了。

方圓望著眼前的城主府大門，豪氣頓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