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機場。

在人來人往的旅客中，有一群穿著神袍的男女分外顯眼。

伯克神父在得知肖伊眾人都將在此處與他分別后，驚愕挽留道：“你們真的都不回梵蒂岡復命了？要知道，驅逐此等魔鬼可是大功一件，說不定圣座都會親自接見并嘉獎我們。”

夏洛特修女率先推脫道：“神父您知道的，我們福利院收留的孩子太多了，有7位孩子的食宿已經快供應不上了。”

“出發之前，福利院的嬤嬤就曾經告訴過我，有一位叫安東尼的好心人愿意為院內住不下的孤兒提供食宿，我得盡快回去看看。”

“事關孩子，這倒是件要緊事。”伯克神父面露恍然。

對方的調令是他親自經手的，自然知道對方所在福利院的情況。

“是啊。”夏洛特修女點點頭。

話雖如何，其實夏洛特修女真正心虛的是耶穌寶血被她砸壞了，根本沒有勇氣返回教廷。

“那艾琳修女呢？”伯克神父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真正的目標。

若是能將圣女帶回教廷，將是他此行僅次于成功驅逐魔鬼的功績！

“我也打算早些回神學院修習，至于面見圣座……我還是見習修女，就算了吧。”艾琳手里緊緊捏著維多利亞唯一留下的十字架項鏈，興致缺缺。

這次旅途她見識了太多，盧卡夫婦和其女兒的慘狀，讓她見識到了魔鬼的殘忍與狡詐。

面對圣卡塔修道院數百年修女奉獻的震撼，還有魔鬼給她五傷的痛苦，不被火焰灼傷的奇跡，覺醒的圣瞳等等。

這些經歷幾乎透支了她的體力和精力，心理上的負擔讓她迫切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去消化，而不是去教廷那樣的政斗之地再度消耗自己。

伯克神父還想再勸。

肖伊卻抬起手臂，指著腕表微笑道：“雖然不想打斷你，但你的登機時間快到了。”

氣氛沉默了一下。

“我……”

無聲的權衡過后，伯克神父張了張嘴，泄氣道：“好吧，那就下次再見。”

“再見。”

與眾人道別后，伯克神父轉身離開，匯進人群里。

等對方走遠，肖伊突然說道：“埃里克，你覺得伯克神父的眼睛是怎么受傷的？”

“八成是蛇咬的。”

“我猜也是。”

“……”

……

梵蒂岡，教皇宮。

伯克神父下了車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下，腳步匆匆地往里面趕去。

伯克神父整理好衣服，推開一扇高大的紅色木門。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裝飾卻異常簡樸的大殿。

金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撒在地上。

一男子雙手虛搭在胸前，依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伯克神父轉身關上門，單膝點地，面帶崇敬道：“圣座，屬下已經順利完成任務。”

“哦？那東西你拿到了？”連尼緩緩睜開眼睛，蒼老的面孔上卻有著常人難有的銳氣。

伯克神父將隨身攜帶的皮箱放倒在地，從衣服下面拿出一個用圣經殘頁包裹著的小箱子，雙手舉過頭頂，恭敬地呈上前。

連尼接過，將包裹著的圣經撕開，掀開箱子。

他眼里帶著好奇與些許期許：“這就是檔案里記載的那個東西？”

只見箱子里存放著一個薄薄的玻璃瓶，一條神異的黑蛇在其中不停游走，不時還有蓄力撞擊的動作。

奇異的是，不管黑蛇在里面鬧得如何厲害，外界卻一點感知都沒有，好像有一道無形的結界隔開了他們。

連尼見此卻絲毫沒有感到驚訝。

別看這個玻璃瓶尺寸小，厚度薄，但卻是天主教第一任教皇圣彼得留下來的圣遺物制成的，對邪物擁有極強的封鎖能力。

一條黑蛇，哪怕它是魔鬼的化身，只要它進去了，關押再久那也是綽綽有余！

“是的，屬下核實過，體表特征無一不與典籍記載相同。”伯克神父微微低頭。

據檔案記載，公元二世紀羅馬帝國曾存在一拜蛇教，其教義認為蛇誘惑夏娃偷吃禁果，才引救主出現，所以其教徒共尊一黑蛇為教中圣蛇，具有起死回生、賜人長壽之能。

后因羅馬帝國分裂，受到正統派的壓制而消亡。

直到公元十五世紀的羅馬尼亞，一名叫做圣卡塔的公爵，號召其屬下及周邊貴族信仰拜蛇教，才再次將此圣蛇從地獄之中召喚出來。

當然，彼時的教廷面對舊敵自然是嚴陣以待，派出了最后一支，也是最為精銳的十字軍，將其鎮壓、封印。

可未曾想這只軍隊卻一去不回，這也是日后教廷一蹶不振的導火索。

聽聞此話，連尼眼里有一道精光閃過，激動道：“好！好！好！”

他關上箱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箱子表面：“有此奇物，圣印騎士團被圣印吞噬壽命的困境就有救了！”

就算只有他與伯克神父兩人，連尼也沒有放下自己的偽裝。

“恭喜圣座，為圣印騎士團找到了解救之法！”伯克神父自然是個懂事的。

連尼這才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心腹’。

“此次你受人舉薦，我本來還有些疑慮，卻沒想到你完成得如此順利。”

他面色柔和，嘉許道：“很好，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可惜教廷武裝統帥非圣印騎士不可，不然以你的戰場經驗，倒是一個好苗子。”

低下頭顱的伯克神父聞言眼睛微縮，當時未能完成儀式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這樣，日不落那邊正好出了一個主教的缺，你去過渡一下。”

“是，圣座！”伯克神父眼神露出喜意。

既然連尼明示只是一個過渡，那以后肯定會重用他，說不定還有機會當上紅衣主教！

“去吧。”連尼揮了揮手。

“是。”伯克神父轉身離開。

正當他快要到門口時。

背后突然傳來連尼的聲音：“對了，耶穌寶血呢？”

伯克神父身形一僵，該來的總會來。

他緩緩轉身，說道：“肖伊使用耶穌寶血時頗為豪奢，事情完結后，寶血也用去了十之八九。但他以在驅逐魔鬼，關閉地獄之門為由，屬下也阻止不得。”

伯克神父一邊匯報，一邊揣摩著連尼的臉色。

可連尼的神色就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靜，讓他心里沒底。

伯克神父咬咬牙，從兜里掏出一包塵土：“但我在一些塵土里發現了些許殘留。”

此時連尼才終于點了點頭。

耶穌寶血不是凡物，就算混進了塵土里，也可以制成其他物件。

“拿來我看看。”

“是。”

連尼皺著眉頭，掀開臟兮兮的布包，細細打量里面那捧還帶有血跡的塵土。

他走到窗前，用兩根手指輕輕捏碎一顆結塊，細細砂礫反射著陽光在指尖滑落。

“錯了就是錯了，沒了就沒了……”

伯克神父瞧著地面上閃爍的光影，額頭冷汗直流。

“但我最恨，揣著明白裝糊涂，用瞎話戲弄我的人！”連尼咬牙切齒。

這土里連絲毫能量都沒有，干凈得不能再干凈，哪有半點沾染過耶穌寶血的可能？

伯克神父見地面有一銳利的劍光，心道不好，正想將功補過：“此行有圣女覺醒……呃……”

“什么！”連尼急忙收手。

可為時已晚。

伯克神父整個頭顱飛起，血管里的鮮血由于高壓，甚至濺上了房頂，回天乏術！

除非……

連尼看向桌上的箱子。

可他連半點遲疑都沒有：“哼！算了，不過是一個還算能用的屬下，沒了就沒了。”

那東西，可是他給自己留著續命的，哪里能浪費在這人手上。

連尼按下桌側的按鈕。

兩分鐘之后，一位管家走了進來，看著眼前的景象，毫不意外。

他按住耳麥，說了句什么。

馬上就有兩位表情麻木的女仆提著水桶和拖布走了進來。

“伯克神父突發疾病，暴斃身亡，沒有沖撞到圣座吧？”管家恭敬地問道。

“不是伯克神父。”

連尼接過熱毛巾，仔細地擦手，糾正道：“是伯克主教。”

管家愣了一下。

“驅除魔鬼的功績不能磨滅，就在剛剛，我給他升職了，倫敦教區的主教！”

“是，屬下明白。”

“日不落地區曾流行過哪些致死病？”連尼將毛巾扔回給女仆，突然問道。

管家思考了一下：“霍亂？”

連尼拍板道：“那就霍亂！”

“對了，記得去查查圣卡塔一行都有哪些人，發生了什么，盡快匯報給我……”

“是！”管家點點頭，畢恭畢敬地答應著。

連尼在鼻子前扇了扇，興致缺缺地往花園去了。

等連尼走遠，管家按住耳麥說道：“通知下去，伯克主教在前往倫敦教區任職路程中，身染霍亂，不幸去世……要著重強調他的功績……當然，也要提到圣座的知遇之恩……”

嘩啦！

一桶桶水澆在地面上。

大殿中央，女仆抱著毛巾，神情恍惚地看著同伴們的拖布上沾染著血水，在地毯上拉出一條條粗壯的紅色血痕。

這是誰的血？

她不認識，也不在乎。

但她知道，這血痕的主人，即將得到教廷所賜予的英雄榮耀，在教皇殺死他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