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眾人抵達了名為養靈堂的建筑。

此時陸文額頭帶汗，臉色蒼白。

這是累的。

前身乞丐做的太久，這具身體的素質著實有些不敢恭維，對周圍人只是氣喘的距離，對他就幾乎是要了小命。

還好路程后半段身體自行感覺到不妙，開始下意識吞吐天地靈氣，將一條能緩解身體疲勞的靈氣周轉脈絡給本能摸索出來。

“實在是……”感受著靈氣在體內的無聲流轉，陸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原本還想等宗門授完功法，再去選擇納入天地靈氣來著。

好在感覺并不壞，靈氣入體后，陸文的狀態直接肉眼可見的穩定下來，甚至緩過神后，現在還有余力察覺到這條脈絡存在的滯澀與不協調。

他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幾個或許可以進行改進的點，不過未曾細想，就被一股力道給拉了一下。

只見徐教習站在大門邊上，看到其他人都有序走進庭院，獨有他還忤在原地發呆，在用靈力提醒他。

陸文趕忙跟上。

……

進入養氣堂，徐教習開始帶他們熟悉這里的布局。

最先到達的是住宿之地。

因為修行界地皮并不怎么值錢，哪怕身為仆役，他們居住的地方也不算太差。

一百個人一百個房間，雖只有普通的十五平方，但被褥衣物之類的必需品卻是一應俱全。

徐教習簡單的帶領他們參觀完標準樣房，就帶他們去了下一個地方，如供他們洗澡的石潭，用于方便的茅房，存放些修行知識，供他們閑暇時間閱讀的書房，以及最后到達的，拿來修行的道堂。

徐教習一一帶他們認識過去。

“你們大概會在這里居住一個月左右。”在道堂外停下后，徐教習回頭朝他們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相互露出疑惑：“只居住一個月？”

“沒錯，只居住一個月。”徐教習點頭，開始解惑：

“宗門安排仆役之事，大都需要靈力才能完成，所以最初的一個月都不會安排你們事務，只會讓你們在此處安心修行。”

“直到修出靈力，宗門才會根據修行的快慢，來給你們分配不同的事務。”

潛臺詞就是，修煉的越快，能分配的事務也就越好。

有人聽了出來，有人沒有。

“那……要是一個月后沒修出靈力呢？”一個憨厚聲音問道，回頭看去，還是那面容黝黑的少年。

或許從沒被這么多人注目，那少年略有不安：“我爹娘總罵我蠢笨，我有些擔心自己修煉不來。”

徐教習對他有印象，很快在記憶里翻出了這人的名字，郭厚石。

“這你不用擔心。”他瞥了這叫郭厚石的一眼：“此處靈氣充裕，又有器物輔助修行，只要穩扎穩打修煉，哪怕天生愚鈍，也肯定能在一個月內把靈力修行出來。”

“當然，也不排除你偷奸耍滑，確實沒在一月內修成功。”徐教習語氣帶上了警告：“那就別怪宗門，將你發配到紅河谷挖礦。”

“我教了四批仆役，四百人里只有一位性格疲懶，沒有修行成功。”

“我希望你們之間別出現第二個。”

說到最后，他還動用了一絲靈壓融進了話語里。

眾人心中凜然。

而敲打一番后，接下來自然是好處。

“先前說過，只要到達此處，我就會教你們如何修行，現在且隨我來。”

徐教習推開道堂大門，將少年們帶了進去。

很寬敞。

只見一百零一個蒲團錯落分布，除了一個最大的在前方獨立，其余一百個都均勻的分作十排十列。

“這些是可以輔助修行的聚靈蒲，只需坐在上面，就能讓你們更容易的感悟靈氣。”徐教習一邊走一邊向他們介紹，然后他就擺擺手，“現在一人一個，不要爭搶。”

聽到這句話的少年們早已迫不及待，頓時四散開來，有機靈的略過后面的蒲團，一心朝著前面的蒲團跑去。

不少人注意到，正前方那大一號的獨立蒲團很可能是徐教習要坐的位置，若是去占住它的周圍，說不定就能在接受功法時占據優勢。

陸文也注意到了這點，不過他的體力不支持去爭，只是挑了個不偏不遠的位置。

坐下后，他聽見了幾聲痛呼。

陸文循聲看過去，發現原來是幾個少年無視徐教習的話，在對著一個蒲團相互的推搡爭搶，然后被徐教習隨手用靈力懲戒，統一丟去了最后面。

“還真勇。”把目光收回，陸文嘗試納入靈氣。

他要試一試這蒲團的效果。

不過很可惜，他并沒有感受到太大區別。

“壞的？”陸文皺起眉頭，看見旁邊還空著幾個位置，迅速的換了一個，結果還是一樣。

接連又換了幾次，依舊沒感覺到作用的陸文選擇了停下。

他意識到，這或許不是蒲團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問題。

聯想到徐教習對這蒲團作用的介紹，陸文懷疑是自己悟性太高，對靈氣的感知足夠，這蒲團對靈氣的感悟加成對他無效。

這猜測是對的。

看到坐到自己先前位置的路人臉上露出的驚疑表情，陸文開始耐心等待徐教習的教導。

而此時徐教習已坐到最前方那屬于他的蒲團，他取出一支熏香，將其用靈法點燃，放進了一旁的小香爐。

一縷淺淡異香在道堂繚繞，陸文敏銳察覺到，自己對周圍靈氣的感知變得清晰了少許。

“你們現在，有沒有感覺身邊有什么東西在環繞？”待所有人都入座，徐教習緩慢開口。

不少人猶豫些許，不怎么確定的點了點頭。

“好像有這感覺，徐教習。”一位少年皺起眉頭，“坐上這蒲團后，我就莫名感覺到周圍流淌著什么東西，心里還總想著抓住它。”

“那是靈氣嗎？”那人看向徐教習，很快得到了答復。

“沒錯，那就是靈氣。”徐教習點頭予以肯定。

“萬般修行法，皆由靈氣來。”

“它無色，無相，無形，存于虛無天地，只有我們這些身懷靈根之人才能感受到它。”

“你心里那想要抓住它的想法，便是你做為修行者，想要吸收靈氣的本能。”

“那我要怎樣才能吸收它呢？”那人很配合的接著問道。

“入定、冥想，甚至只用意念幻想將其牽引進身體都可。”徐教習答：“對修士來說，吸收靈氣的方法有很多。”

“只要將其納入體內，你便能通過心神讓它在自己經脈內游走。”

“不過只是這樣還不行。”徐教習搖了搖頭，“你們要是沒有功法的指引，就只能讓靈氣在體內胡亂游走，導致氣機紊亂，經脈損傷……”

徐教習開始對這群修行小白普及有關靈氣，經絡，以及功法這方面的知識。

有人滿目迷茫，有人聽的認真，將這個宗門的硬性要求完成后，徐教習開始今天的正題。

“我天云宗要授予你們的功法，名為《臟息養靈訣》，意在五臟之息，可養人靈。”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只見徐教習取出一本精裝簿冊，無風自開。

他沒有選擇將其分發下去，因為沒有必要，修行界近乎所有功法都是由靈文書寫，對這群靈根初啟，尚且懵懂的少年來說，“看”的效率，遠遠比不過“聽”。

徐教習將靈力融入書中，以某種奇特韻律將上面的口訣誦念出來。

“臟，人氣之所藏，伏內而不發，常無可調，引靈而轉……”

“沿禪脈九動，行于肺脈之青，合腑引氣可作靈，提至脾脈，三侯而回……”

“轉心宮五經，七躍為期……”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卻是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浸。

這群少年發現，隨著口訣的指引，莫名的明悟漸漸從他們心里升起。

他們不僅對靈氣的感知愈發清晰，就連這功法所要用到的經脈也一一知曉——哪怕以前根本不知何為“肺脈”，何為“禪脈”。

他們一個接一個進入了入定的狀態，在連續誦讀十余遍后，徐教習顫顫巍巍的停了下來。

“每次運轉這‘助道之法’，體內靈氣都要被消耗一空，還真是個苦力活……”

看著面前這群都進入了入定狀態的預備仆役，徐教習忍不住的嘆出一口長氣：

“靈石難賺！”

……

不同于他人，在徐教習剛誦讀不久，陸文就進入了近似入定的狀態。

這是種極其玄妙的感覺，就像是覺醒了內視的功能，他能極為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渾身經絡以及臟腑的起伏。

在那道訣的指引下，陸文開始一點點地將外界靈氣納入相應經絡，按其所說的順序開始流轉。

肺，脾，心，肝，腎……

靈氣抽絲化縷，從不同臟器的經絡穿行而過，引導出絲絲潛藏于肺腑的溫涼氣息，與其無聲匯合，循環往復，周而復始的滋養起途徑的經絡與臟器。

陸文隱隱感覺到，自己運轉這門功法時存在著莫名的不協調，于是他下意識改動了功法中覺得有問題的一些經絡。

很快，陸文就發現這門功法好像和自己更加契合，就連靈氣的周轉也變得順暢不少。

氣息愈發舒緩。

不知多少周天后，陸文突兀感覺到經脈傳出微弱的刺痛，下意識從入定中醒來。

像是睡了一個好夢，陸文發現，自己渾身所有的疲累都被一掃而空。

“還不錯。”感應到陸文醒來，徐教習抬起眼皮，聲音略帶贊許，“心神未盡，經脈先疲，對比其它人，你好了不少。”

此時天色漸昏，周圍蒲團已經空了好大一片，只有徐教習和寥寥幾人還在這道堂修行。

他將一件物什彈向陸文面門，陸文下意識接住，發現是個熟悉的藥瓶。

“食養丹，內有四粒，這是今晚和明天的量。”

這是凡人和低階修士用于果腹之丹藥，雖不如食物那般味感豐富，卻勝在節省時間和方便，只需一粒，便可抵一頓飯食，陸文在午時和仙舟上都進行過吞服。

感受到腹中傳來的陣陣饑餓，他將一粒丹丸倒出吞服了進去，待到肚中饑餓緩解，徐教習才緩慢開口。

“此次修行，可有遇到什么難處？”

難處？這個自然有，陸文在靈氣流轉過程中發現，經脈間存在不少阻礙靈氣運轉的異質，每次靈氣想要通過，都要損耗心神去通過它們與經絡間的夾隙，而且周轉的靈氣總會被莫名消弭掉一部分。

于是陸文就將這個情況說了出來，而對這經久不衰的問題，徐教習也很快進行了解答。

“那阻礙靈氣運轉的異質名為氣血雜質，平常淤積在人體的各個角落，是人體氣血衰敗的產物。”

“它是影響修士修行的主要因素之一，那些人之所以會心神耗盡，就是因為這氣血雜質太多。”說完徐教習掃了陸文一眼，接著說道：“而你是經脈先感覺到疲憊，也就說明你流轉靈氣時所途經的那些經絡，氣血雜質應該不算太多。”

“所以你對《臟息養靈訣》這門功法的適配度很高，不要浪費了這天賦。”

這只是句客套的勉勵，《臟息養靈訣》是修行界流傳最廣的功法，其所用經絡幾乎都是人體較為寬廣的主脈，對所有人，它的適配度都很高。

不清楚內幕的陸文內心歡喜，表面謙虛的點頭，接著又問：“那應該有把這氣血雜質祛除的方法吧？”

“自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徐教習發出道隱約的嘆息，“氣血雜質作為修士修行最常見的阻礙，古往今來這么多年，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

“目前最普遍的有兩種，一是勤加修行，不斷讓靈氣或是靈力在經絡流動，一點點將那內部的雜質帶走，二就是服用沖脈丹，借助其藥力，對體內的經絡進行暴力式的沖刷。”

可惜前者太慢，后者太貴，對他們這種普通修士來說，不管哪種方法都不容易。

其實還有一種不服用沖脈丹也能清除氣血雜質的方法，但那需要修士對體內靈力有著極其精妙的控制力，一不留神就會讓自己反受其害，太過危險，因此徐教習也不會提。

而陸文若有所思，之后他把話題引到了經脈的刺痛上。

“徐教習，我修行一段時間后，就感覺到那幾條經脈傳出了微弱的刺痛，那是不是就是您說的‘經脈先疲’？”

“是的。”徐教習答：“人體經絡脆弱，外界靈氣進入其中流轉過久，自然會對它造成影響，那微弱的刺痛就是身體在本能的示警，告訴你它已到達極限，需要進行休整。”

“不過這情況等你長時間修行功法，經絡受其滋養變得強韌，就不用再擔心這個限制。”

“而那所謂的心神耗盡也是一樣，只要安心休息三到四個時辰便能完全恢復。”

而或許是先前說到的氣血雜質讓他想到了一些不怎么開心的事，此時的徐教習也沒有了一開始那么高的談興，他略帶落寞的揮了揮手，將陸文掃到了道堂之外。

“就這樣吧，明日辰時，鐘鳴三聲，來此聽課。”

“屆時你們遇到的修行問題，我都會進行解答。”

“呃……”陸文很想問一下沒有鐘表，應當如何知道何時是辰時，但看到徐教習閉目的模樣，終究還是識趣的沒去選擇打擾他。

“算了，明日早點來吧。”搖搖頭，趁著夜色，陸文緩步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