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雙手穿過黑貓的咯吱窩,伸直雙臂,將其迎著透過敞開的大門照進屋內的燦爛陽高高舉起,他認真的直視著黑貓的眼睛,用夸張的語氣大聲喊道。
“給我變!”
受到驚嚇的黑貓嗖的一下從夏洛特的手中跳了下來,并逃出了這間偶然步入的魔窟---赫默特街121A。
完整目睹這整個過程的安用困惑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歪頭望向坐在一旁沙發(fā)上的索菲亞,像是在問這位偵探在發(fā)什么神經,只見她一臉無奈的攤了攤手。
大偵探的突發(fā)惡疾,就像生活一樣,當你無法輕易改變,那便只能順從。
夏洛特并不知道自己在身后兩位女性心目中的地位正在直線下降甚至于跌入谷底,或者就算知道可能也不在乎吧。
他只是有些遺憾的望向那只貨真價實的野生黑貓?zhí)优艿姆较虻耐瑫r在嘴邊小聲的嘀咕,也不知道在遺憾些什么東西,什么,男人的浪漫,那是在說什么?
總之夏洛特重新關上了大門,自然而然的坐在沙發(fā)的一角。
“你看完了嗎?”
夏洛特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一沓原稿。
“雖然索菲的文筆不怎么樣,但是畢竟是完全按照事件來寫的,作為案件的當事人之一讀起來也許意外的有趣吧?”
“胡說什么呢!”
一個靠枕被用力的扣在夏洛特的臉上,有著一頭潔白長發(fā)的少女怒氣沖沖。
“這篇故事寫的不像推理小說怎么想都是你的錯好吧!
為什么兇手接二連三的往你手里撞啊!
你最近是不是還經常去監(jiān)獄探望那個女孩,嗯?
你這什么偵探啊,唯一會使用魔法的偵探?就這樣?線索不是全靠兇手們自己送的嗎!”
在寫作過程中所堆積的不滿轉瞬間向著大偵探傾瀉而出,雖然感覺索菲亞的脾氣是不是越來越粗暴了,而夏洛特也識趣的明白不能在這個時候觸她的霉頭。
于是他果斷地看向端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安,希望她能夠伸出援手。
而作為大偵探最新任命的搜查助手,安果然人如其名,辦事令人安心。
“索菲,為什么這篇故事一開始沒有點明我的身份呢?”
她于紙上首先寫下了最困擾自己的問題。
......
今天是賽因斯特歷886年,霜月九日,星期日。
赫默特街121A的“一家三口”正好都空閑在家。
夏洛特對維瑟斯現狀的調查以及對一些復雜的人際關系的周旋獲得了階段性的成果,暫時告了一段落。
安則是在梅利大嬸看似嚴厲實則溫柔的關懷下被勒令放了一天假。
至于這個屋子里剩下的一個人,也就是索菲亞,目前賦閑在家。
“一個二十幾歲沒有工作的年輕人,多半會把自己想象成作家。”
嘛,情況大抵如此。
索菲亞姑且還是自稱是小說家來著,也發(fā)表過一些內容,但基本都只在周圍的朋友之間傳閱作為一種自娛自樂的手段,雖然也不是沒有放在過普通的書店售賣,但除了那些不加挑選的客人,基本不會有人專門購買。
說到底,不論說是“推理小說”亦或是“偵探小說”,這樣的題材在當前的這個時代根本就還沒有流行,大多數人們即使是想要一些故事去豐富自己空余時間的精神生活也大多會選擇冒險小說那樣更為輕松的讀物,又或者干脆是“騎士小說”?
這也是夏洛特生活拮據的原因之一,畢竟本就不富裕的家中卻還住著一個吃白飯的閑人,好在他們兩人都不在乎這點,所以也沒什么所謂了。
而從索菲亞開始寫小說開始,他們之間就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在比如星期日這樣的空閑時間,如果索菲亞完成了初稿,那么就一同閱讀并探討其中的一些情節(jié)與詭計。
這只是一種沒有實際意義的閑暇時間的娛樂行為,但既然參與者樂在其中那也沒什么不好,不是嗎?
而安則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活動,這一次索菲亞所完成的小說正改編自他們于霜月初所經歷的案件,而這篇故事被命名為---《血字的研究》。
......
“我要先聲明一點。”
索菲亞坐直身板強調道。
“這次的故事沒有虛構的成分,完全是根據我從包括你們在內的我所能接觸到的事件當事人口中了解到的內容組合而成。”
“你最近出門就是在忙這些啊?”
夏洛特對這個家里蹲的努力感到有些訝異。
“那可不,為了更好的完成這篇小說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這時他們才注意到安舉起的本子。
索菲亞露出一個滿懷歉意的笑容后,回到正題。
......
“序幕中用維克托的死作為整個故事的引子,并第一次涉及到了這個故事的幾個核心的詭計之一,也就是安,你的身份。
路燈下模糊不清的字跡實則是安舉起手詢問時手中筆記本上的字跡,這里其實第一次暗示了兇手因什么原因而沒有說話,或是不能說話。
而暗色長發(fā)則是刻意模糊的描述,畢竟不論是后續(xù)的黑發(fā)與灰發(fā),實際上都能稱得上暗色。
異質的眼瞳從后續(xù)來看,其實符合條件的也只有安自己、夏洛特的魔眼以及莉琪雅的赤瞳,而當隱形眼鏡的事實被揭穿之后,剩下的自然只剩下安。
至于樹影現在來看其實就很容易理解了,那是莉琪雅安排的監(jiān)視的狼。”
看著安似乎還有些困惑,索菲亞補充道。
“至于為什么要隱瞞安你的身份,這當然是因為......”
“這樣更有趣。”
夏洛特突然插話。
“讀者滿心以為只是普通黑貓的角色卻在讀到最后幾頁的時候才發(fā)現其變成了美少女這件事情,難道還不夠有趣嗎?”
“嘖。”
被搶斷了話語的索菲亞有些不滿的咋舌,然后接著故事的后續(xù)說道。
“遇到黑貓的雨夜,與黑發(fā)的女孩在亞爾特的協(xié)助下逃出時是相同的天氣。
熒綠色的眼瞳如前面所說,而舉例時所用的雜談,則提到了另一個比較重要的內容---亞人。
亞人的存在對我們,至少對維瑟斯人來說是一種常識,但對大陸上的很多國家來說其實并不是。
而且即便是對于維瑟斯的讀者來說,只要不特意說明,一般還是會將角色默認為普通的人類,那么在對亞人存在揭曉的時候無疑也會對先前一些角色的言行感到理解。
接著就是夏洛特和安的交流。
掛墜的魔法如夏洛特所言,是思維溝通,說起來其實就是一個在腦海中使用的電話,自然是沒有翻譯動物語言的能力的,只能將所想的內容原原本本的傳達過去。”
“真的有必要把《偵探守則》這樣的內容也寫進書里嗎?
我自己說的時候是一回事,真的在文字中看到感覺還挺羞恥的。”
夏洛特說道。
“你不覺得像是守則、準則、指南這樣的東西,很適合在一個新角色登場的時候幫忙豎立形象嘛?
另外說到形象,奧緹絲給你起的外號還不錯,有忠實粉絲的感覺怎么樣?”
“別說了。”
夏洛特捂住了臉。
“她好像把真相告訴那個新人了,最近我去警局辦事碰巧遇到他的時候,氣氛之尷尬簡直用言語難以描述。”
“哈,自作自受。”
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后,索菲亞繼續(xù)對故事中的情節(jié)進行解釋。
“趕到威爾現場時提到了劇院正門與后門之間的距離,‘一般的人’是無法在一邊察覺到另一邊發(fā)生的事情的,這其實也是對亞人或者類似有著更強感官的存在的一種暗示。
而后門附近其實有威爾和維克托兩具尸體。
說到這里,其實這件事還挺巧的,正因為維克托和維克托姆姓名的相似,所以我才會想到試圖混淆二者的存在,讓讀者在前期將案件僅當作發(fā)生了兩起案件,雖然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就是了。”
“然后夏洛特發(fā)現了后門的存在。”安說道。
“沒錯,而在這之后,考慮著傷口并非魔法的可能性時,正巧看見了梅利大嬸,也就是亞人。
不過這也只是作為一種可能性,當時維克托姆的尸體已經被損毀,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沒有辦法對威爾的尸體情況進行映照。
而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晚上。
進入劇院之前寵物、面具與震驚的護衛(wèi)其實對安的身份進行了暗示,不過這里并不明顯。而之后則有個更為直接一點的描述。”
索菲亞從茶幾上拿起先前準備的水喝了一口。
“那就是在芙蓮涅爾小姐將你們帶到單獨的房間并離開后。
也就是那個‘端坐’。
莉琪雅當時的坐姿極其不雅,雖然她本人否認了,但是你們應該都分別提到過這一點。
而在看過莉琪雅甩過的賬本上的照片后,夏洛特看向的的所謂端坐的少女自然指的就是黑貓,也就是安。
而莉琪雅也是因為夏洛特的分神才提出疑問。
而接下來,就是那場拋硬幣的游戲。”
安雖然是第一次看索菲寫的小說,但從反應看來她也并不討厭,一邊聽著還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
“關于這個游戲,為什么夏洛特能贏那么多場呢?”
安感到有些好奇,當時她在游戲的中途就按照夏洛特的指示來到劇院監(jiān)視可能發(fā)生的情況,并沒有看完全程。
“其實很簡單。”
夏洛特向空中拋出一枚硬幣。
“字面還是槍面。”
“槍面。”
安在本子上寫到,并舉起示意。
“沒錯,就是這么一回事。”
夏洛特揭開遮擋的手后,將那枚硬幣拿起,將正反兩面都展示在安的眼前。
“都是......槍面?”
索菲亞此時接過話頭。
“在莉琪雅聽過夏洛特那可憐的令人憐憫的凄慘的出身之后,對找尋已久的仇人感到共鳴和意想不到的少女陷入了動搖。
而罪大惡極的男人卻在此時趁虛而入......”
“你非要這么說話嗎?”
夏洛特對這傾向性過強的描述表示強烈的抗議,而只是開個玩笑的索菲亞也從善如流。
“總之,夏洛特在這個時候拋出了準備的錯幣,將游戲的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她反應過來了你打算怎么辦?”
“不怎么辦啊?她說的是回答的答案中存在的謊言則游戲結束,以及拋硬幣幾乎不存在作弊的手段,而且正如我所說的那樣,我也沒有能夠用于作弊的魔法,我這不是既沒有說謊也沒有違反規(guī)則嘛?”
“你就不怕她惱羞成怒?”索菲亞反問道。
“雖然有些馬后炮,但是現在看來,即使已經調查了很久,莉琪雅當時是非常想從我本人嘴里得到關于三年前的情報的,所以應該不會輕易的就這么結束游戲。”
安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心滿意足的坐回沙發(fā)上,而夏洛特也向她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到達大廳的時候你已經倒在那里了,是......亞爾特動的手嗎?”
“......他沒有認出我,好像在那時就已經失去理智了。”
隨后沉默,而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
“‘黃金’凱尼爾是個怎么樣的人?”
為了打斷這有些凝重的氣氛,索菲亞直截了當的改變了話題。
“你們看了那個筆記了嗎,就是那個和靈藥一起留下的。”
“沒什么好說的吧?
不論是‘凱尼爾騙局’還是草芥人命的殘忍演出都表明他不是什么好人。”
夏洛特也配合的給出自己的答案。
“不論是為了什么靈藥還是為了朋友的遺愿他的做為無疑是極端且利己的,難道他的朋友會希望他這么做嗎?
又或者真的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這些都不是理由吧。
那么他也早就該有會被人阻止的心理準備了吧?”
突然,夏洛特提起一個詞。
“教授。”
“嗯?”
安和索菲亞都投來疑惑的目光。
“提到凱尼爾我才突然想起來,我剛見到他的時候他嘴里念叨著一個叫做教授的人,在結合安在亞爾特獸化前的眼中看到的藍光,以及沃特......
這個教授和這件事之間或許存在著聯(lián)系。”
思考中的夏洛特又被靠枕來了一記扣殺。
“休息時間就別太想著工作的事了,小說后面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啊,對了,感謝你幫我找的資料啊。”
夏洛特態(tài)度誠懇的向索菲亞表示謝意。
“你還好意思說,我從外面一回來就看到留在桌上的一長串要求,那些書就不提了,你知道制作那個催化劑費了我多少時間嗎?還害得我不得不去向別人要了些材料。”
“是,是,不好意思。”
“是說一遍就夠了,哎,算了,酒館老板......好像是叫莫里斯?
他提到的常客與梅利大嬸口中她女兒梅莉莉所說的常客不是同一個人。
不論是座位---柜臺與單人單桌的不同還是別的什么,莫里斯提到的常客是蘭洛克,而梅莉莉提到的則是沃特。
沃特是威爾案的兇手,那個蘭洛克是什么人?”
夏洛特搖了搖頭。
“他似乎是上面派下來協(xié)助我調查的人,但是卻在那之前就已經被人打暈藏了起來,直到后來才釋放,也不知道動手的是什么人,而莉琪雅則在劇院附近偷聽到這件事后于當晚冒充上面的人,膽子真大啊她。”
“是你太大意了吧?”
索菲亞揶揄道。
“我也不否認這點。”
夏洛特倒是不為所動。
“在醫(yī)院檢查完尸檢報告以及尸體情況并從那個新人那里得到名單之后案件就基本上解決了。”
眼見天色已晚,用一句話將余下的內容概括完畢后夏洛特將手頭的原稿重新整理到一塊,疊放整齊后放在茶幾上,并向著廚房走去。
“你們晚餐想吃點什么?”
“鈴鈴。”
話音未落,屋里傳來了電話的響鈴聲。
夏洛特接起電話后沒過太久這短暫的通話就結束了。
于是大偵探披上掛在衣架上的風衣,戴上漆黑的三角帽,攜帶好慣用的槍支與拐杖。
安則是默默的來到了門口。
至于發(fā)生了什么,顯而易見,無需多言。
來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