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是亞人,不是嗎?”
......
亞人,對一類種族的泛稱,指似人非人的生物---長相近似人類,卻有與人類不同的特征。
自很久以前,至少是從可考據的最早的歷史開始,就誕生的有動物特征的亞人類種族,現基本已被視為只是不同人種的人類。
所以在大陸上的絕大多數國家中,人們不會對亞人的存在感到驚訝,事實上,維瑟斯市中就存在著規模不小的亞人。
維瑟斯市周圍曾經的森林中,就居住著亞人,而早在拓荒時代之前,其就與市民們進行過包括貿易以及小規模移民在內的交流,就算說不上是十分密切,但作為鄰居雙方,至少是雙方中的絕大多數人,也至少是做到了彼此包容。
這一切,在拓荒時代迎來了轉變。
雖然當時的維瑟斯還遠不如現在那樣先進,但為了避免沖突的產生,執政官還是制定了相關政策對亞人進行優待,為其提供住房等相關福利的同時,也愿意保留一部分的森林供不愿意進入城市的亞人居住,而大部分市民也樂于接納自己原本的鄰居。
問題出在兩點:
一是森林的亞人群體中,存在著一批相對保守,或者稱得上頑固的人們,就算和他們去講什么資源的逐漸匱乏與科技的飛速發展也無濟于事,他們一心只將外來者視為要破壞自己居所的敵人。
二是牽頭的公司中,有急功近利者沒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雙方漫無止境的糾纏與商討,于是直接下令對阻礙者開火,令流血事件頻發。
這便埋下了矛盾的種子。
之后雖然在不斷地努力之下拓荒工作仍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頑固派與襲擊者之間的仇恨從未徹底消弭,矛盾不斷激化,并于賽因斯特歷883年引爆,燃起了那場大火。
所以直到賽因斯特歷886年,維瑟斯的歧視現象仍然無法完全制止,部分純種人類抱持著偏見,將亞人看作是一種劣等人類,認為他們在體格強健、五感靈敏的同時智能低下,無法溝通。
犯過罪的乃至無辜的亞人甚至會被直接當作“野獸”對待,狼人、兔女郎等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種,這一點從警局的那份用于預防犯罪的名單也可見一斑。
沃特的被辭退以及冷淡的生意,劇院演員們和兔女郎小姐的悲慘遭遇,梅利大嬸面包店受到的挑釁,他們皆因自己亞人的身份而或多或少遭遇了不合理的對待。
但是莉琪雅呢?她也是如此嗎?
她在劇院看到那殘酷演出時的憤慨絕非虛假,但在那場游戲開始前,夏洛特仔仔細細地觀察過她的外表,卻并沒有發現有什么顯眼的特征。
于是這便成為一個謎團,始終困擾著夏洛特,也因此他在游戲中對其進行了一個小小的試探---案件發生的順序,以當時他們所知的情報而言,那是無法判斷的,但是莉琪雅卻隨口回答了,仿佛那是被默認的鐵律,于是這也讓其更加可疑。
直到后來夏洛特得到了新的線索,這謎團才得以驅散。
“不太了解,也許是某種邪教的獻祭儀式?”
“這個符號出自一種叢林信仰的變體......他們會在死者的周圍用血液畫下特定的符號......信仰者往往在叢林中以族群為單位活動,且會在身上畫下特定的族紋。”
“布萊澤.沃爾夫:激進派,經常發表不當言論,育有一女,二人皆于賽因斯特歷883年失蹤。”
重要的是那份名單所配上的照片,于布萊澤.沃爾夫的臉上,清晰的烙印著那與莉琪雅面頰上相似的紋路。
而這位沃爾夫同時也是激進派,即當年的頑固派的領袖之一,于是一切真相大白。
......
“布萊澤.沃爾夫,是你的什么人?”
夏洛特問道。
“是我的父親,是養育我成人的偉大的人。”
少女明確的答復坐實了夏洛特的猜想。
明月皎皎,灰發的少女緩緩轉身,被留在地上的倒影像是一頭兇悍的狼。
“你不問......哦,我差點忘了,我們的境遇是相似的情況,唯一不同的是收留我的是個亞人,但他們難道生來有罪,非得遭遇那樣殘酷的對待嗎?”
夏洛特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沒有答案,至少暫時沒有答案的問題,于是他盯著少女的眼眸,岔開了話題。
“所以‘辨別謊言’本身也是謊言?”
是的,少女有著一雙漂亮的與容貌十分融洽的眼瞳,在月下泛著灰蒙蒙的光,而非那人造寶石般的鮮紅。
“哦,你說這個啊。”
少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露出至少看起來自然的微笑。
“也不能算是謊言吧?畢竟我可從來沒有承認。
只不過魔眼確實是假的就是了,我可沒有那種神奇的玩意兒,這只不過是一點來自塵霾集市的小把戲。”
她掏出并打開一個小盒子,里面是兩個紅色的半透明圓片。
“他們說這是一種叫做‘隱形眼鏡’的發明的試作品,現在還沒徹底研究完全,也還沒能普及,我是當作特殊的化妝品買下的,這次只是恰巧用上。
你不覺得能夠改變瞳孔的顏色這件事很有趣嗎?”
少女語氣輕快,征求對方的意見。
“也不全是吧,也有苦惱的地方就是了。”
夏洛特似乎深受其害,所以并不怎么贊同。
“那些血字符號呢?你真的相信存在著所謂的大靈嗎?”
“為什么不呢?生活已經夠糟糕了,人總是要有所寄托的,教會的神明又或是叢林的大靈,又有什么分別呢?
而事到如今,那些靈魂是否真的被獻祭,而我是否真的能再一次見到父親,我不在乎。”
不在乎的人會為此犯下殺人的罪行嗎?
似乎看出了夏洛特心中的疑問,莉琪雅接著說道。
“我只是有些氣不過罷了。
完成那血腥的原始積累后就創辦慈善組織想要漂白?開什么玩笑!
就算他是真的良心不安,感到愧疚,那些死去的人可不會因此活過來。
所以我不僅要殺死他,還要讓他在死前感受到恐懼與折磨,否則那些逝去的人該如何瞑目。
至于那些血字符號,真的只是順便而已,好像還給你破案的過程添了麻煩?不好意思啦。
所以我不是說了血字符號與案件無關嘛,雖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想把自己排除出去的意思就是了。”
說到這里,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我回答了你這么多問題,你不介意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你說說看。”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可留意過,根本沒有跟蹤的痕跡,而且你應該多少猜到了吧?這個兜帽......”
少女抬手抓住兜帽的邊角抖了抖。
“是我這幾年在某次賭局中贏來的,能夠多少消除一些自己的存在感,就像......劇院后門的那個結界的簡易版。”
說完她用那灰色的瞳孔帶著好奇的眼神看向夏洛特。
“啊,也沒什么。”
夏洛特說著指向右耳的掛墜。
“它能夠指明另一個掛墜溝通過的對象罷了,而小半座城市還不至于超出它的作用范圍。”
“作弊是吧?”
“你好意思說?”
大偵探與少女的一問一答宛如親友之間的閑談,在氛圍輕松的同時,雙方對彼此的問題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曾經好奇過。”少女說。
“父親曾從市區給我帶過一些讀物,其中有一本寫著一些關于偵探的故事,在偵探找到犯人之后,犯人往往痛哭流涕著懺悔著自己的罪行,同時將動機啊過去啊,這些還未知曉的內容全部傾訴,我好奇那是為什么。”
“是為了給讀者解惑吧。”夏洛特說道。
“可能吧,站在作者的角度也許是這樣,但是如今作為犯人,我想,是不是因為有些寂寞呢?”
“寂寞?”
“如果不向什么人傾訴的話,那么犯人就只是犯人了,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犯人有著自己的動機與原由,雖然未必是要被原諒,也可以被憎恨,但如果所有人都只將這起案子發生的原因當作是一個精神失常者的無差別殺人,那難免會有些寂寞吧?”
“我覺得應該不是所有犯人都這么矯情,不過也沒什么不好的吧?”
夏洛特說道,隨后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你一直在這里等著嗎?那是不是說就算我沒有能夠追蹤的魔法也無所謂?”
“嗯,算是吧,我有件事情想問一下你。但是我也想過,如果今天晚上沒能見到你,而且也沒有見到父親,那么就離開維瑟斯,從這個角度講,你的努力倒也不是無用功。”
“從犯人嘴里聽到這句話有哪里不對吧?但總之還是謝謝了。”
“不用謝。”
少女念念有詞,從手中撒下什么,隨后有懾人的巨影由虛轉實。
撫摸著憑空出現的魔狼身上厚實的絨毛,少女又一次質問道,這次她沙啞的嗓音不再顫抖。
“夏洛特,在三年前是你殺害了布萊澤.沃爾夫,殺害了我的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