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
顧傾,見字如唔,莫惱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江湖第一高手江上酒已經是一抹孤魂了。
不要哭,不要惱,也不要太想我。
古人云,“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我江上酒以前雖不算什么人杰,但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想當個人。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過久了,難免會有些貪戀普通人的生活。
三年前我答應你會取那人的頭顱,想必你讀到這封信時,已經得償所愿了。
這三年,我之所以不想殺那人,除了等待時機,其實也是有私心的,我深知那人人頭落地日,便是我離開你之時。
人總是自私的,我總想著在你身邊多留幾日。
阿傾,請允許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么叫你。
在我離開之后,希望你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著。
若有來世,我一定要陪你長長久久。
風月場后院的梅花樹下,我埋了一壇青梅酒,記得喝。
江湖第一高手江上酒留。
第二封。
藏藏,別來無恙。
得知你這三年來一直棲身風月場,我是心痛的。
我想著彌補你,卻不知該彌補你些什么。
三年前你的阿爹因我而死,你的親人也因我而死,我是后悔的,但后悔的不是殺了你阿爹,而是禍及你和你的親人。
自古謀逆之臣皆要被誅九族,對此我深感慚愧。
有件事我必須告知你,你的阿爹確實起了謀亂之心。
我想此刻你讀到這里時,一定認為我在欺騙你,一定認為這不是真的。
此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三年前當我得知此事時,我跟你一樣,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但事實就是如此,你的阿爹,我的好兄弟,我們的大將軍,他真的起了謀亂之心。
作為天子,我如你母親所說是位好君王,可作為兄弟,我虧欠了你阿爹許多。
你阿爹自小天賦異稟,父皇經常夸他是天生的將軍,而我就平平無奇,做什么都比不過你阿爹。
小時候習武時,你阿爹一點就通,一學就會,而我卻需要仔細琢磨,反復練習,可就算如此,我依舊比不過他。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如果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他,這個國會不會更好些。
寫了這么多,也不知你看進去了幾分。
藏藏,你的阿爹確實因我而死,你的親人也確實是受你阿爹所累,我之所以給你寫這封信是因為我時日無多。
藏藏,錯不在你,錯在你阿爹,也在我。
不要自責,要好好活著。
———王映真番外
為了查明祁夜將軍謀亂之罪,我進宮當了皇帝的起居郎。
本想著找些證據,替祁夜將軍翻案的,可當真相浮出水面之時,我不知該如何面對阿藏。
阿藏沒死,我是知道的。
她被一名江湖人士從賞金獵人手中救下,棲身風月場。
第一次見面,我便認出是她。
她雖戴著假面,可她的眼神騙不了我,聲音也騙不了我。
那時我希望她只是風月場的顧傾,不是我的阿藏,至少她不用背負那可笑的仇恨。
可我太了解阿藏了,她心中的恨早已將她心中的善吞并,她一心只想著復仇,全然聽不進我半點勸阻。
我也試著跟她說過真相,可每次她都會打斷,她覺得我背叛了她,她覺得是我將她的行蹤泄露給皇帝的。
她想的太簡單了,這天下都是皇帝的,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風月場呢。
阿藏被關進地牢那日,我找到了江上酒,那位江湖人士。
去地牢之前,他交給我一封信。
信是留給阿藏的,確切的來說是留給顧傾的。
當時我只想著讓他想辦法救走阿藏,沒想讓他殺皇帝,自然我也不知那日皇帝會去地牢看望阿藏。
皇帝去地牢前,我并不知曉,也不知他竟然是獨身一人去的。
那日皇帝故意將我支開,等我回來時,只看到了他留下的一封信。
趕到地牢之時,悲劇已經發生了,我只能下令殺了江上酒。
皇帝遺詔中赦免了阿藏死罪,我方能將她送回風月場。
我與阿藏自小青梅竹馬,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若她得知事情的真相時必會一心求死。
江上酒同我講,風月場也許能給她活下去的希望,我不知這話是何意,直到一日。
———尾聲
風月場還是那個風月場,做的卻不是風月場的買賣。
曾經的京師第一風月場,如今卻成了小酒館。
酒館中賣的最好的,當屬青梅酒。
酒館老板是位丑婦,聲音卻極為好聽。釀酒之時,常哼小曲。
酒館每日客滿,大都是熟客,有隔壁賣豬肉的大娘,有年輕的世家子,還有位坐輪椅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每日都會來酒館門前,卻從不進去買酒喝,有人說白衣公子從不沾酒,他來小酒館,是來聽曲的。
“聽曲不去風月場,來這小酒館聽,也真夠有意思的?!?
每每聽到這話時,白衣公子總是會擠出一絲笑意,試圖往里走。
可每次,都不敢邁進半步。
只因他知道,里面釀酒的女子叫顧傾,不叫祁夜藏。
皇帝雖赦免了祁夜藏,卻改變不了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小酒館的老板只能叫顧傾,而顧傾只能是江上酒的,不管那人是死是活。
只有阿藏才是王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