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攙扶著老人行走在山間，

他環顧四周，入眼所見不過是草木稀疏，怪石嶙峋。

袁術忍不住向老者發問：“叔父，這緱山不過是平平無味一小土包，為何我們家偏偏要在這修一間書院。”

袁隗捻了捻胡須笑道：“我看你是想問為什么我非要請盧子干來這緱氏山修養。”

“叔父哪的話？只是侄兒有些困惑罷了。”袁術訕笑。

袁隗拍了拍袁公路的手，示意他不用攙了，抬步登上了一個小山崗，

“盧子干性情剛毅耿直，文武兼備。

文乃當世之大儒，

武乃大漢罕有的奇技者，

能賣他一個人情區區一座書院，

又何妨？

不過，修建這座書院并非是為了交好盧子干修。”

袁術也緊隨叔父身后，爬上了山崗。

他于高處俯瞰，自己好像化身于飛鳥，

掠過遠處的首都雒陽城的上空，

城東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

條條馳道將城池分割成一個個坊市。

天下精華匯聚于此，

船車賈販，商賈云集，

遠遠眺望，依稀能看到進城的隊伍絡繹不絕。

北依黃河，南靠嵩山，西出崤函，東聚虎牢，

此豐饒基業也。

袁術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看得都癡迷了。

他絕不會想得到15年后，如此雄城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白地。

袁隗似乎感受到了山風的寒冷，將手揣回幅袖中，

看向袁術，打斷了他的沉醉：“很美吧？”

“叔父我可能知道為什么你如此看中這緱氏山了，嵩山我也沒少去，

可如此雄景，竟只有在這小小的土山之上才能一覽。”

袁術的眼睛舍不得挪開這壯麗河山。

“看夠了吧？走吧”

袁隗拉著依依不舍的袁術離開了這小山崗。

二人漫步于山間小道，袁隗微笑打趣道：

“公路，這緱氏山可與一般的名山不同。

不同之處，可不只是你看到的美景，

這緱山乃是雒陽龍庭外拔地而起的一仙山。”

袁術不屑的撇嘴：“呲！不過是古人牽強附會的說辭罷了。”

袁隗走到一條山間小溪處，擼起袖子，蹲下洗手：“公路你真覺得這世上沒有仙嗎？”

袁公路抱手于胸前，

悶悶道：“可真有人成仙？

不過都是些利用些許法力內氣，誆騙凡夫的欺世盜名之徒？”

見叔父背著他，沒有反駁，袁術踏步上前道：

“就是那魏郡的張角又如何？

我只需帶兩千騎，結陣之下不過齏粉爾，

這也能稱之為仙？”

說著就開始手舞起來，好似他真的在指揮虎賁騎兵。

袁隗側著頭饒有深意的看著揮斥方遒的袁術，不由得笑了：“來你也洗洗，這泉水可清澈了。”

袁術也學著叔父蹲下，將手插入清水中，

不由得叫出聲：“嘶~”

他手捧一瓢水往臉上搓洗，又捧起一瓢大口喝了起來。

“這土丘竟有如此甘甜的泉水？

難道這覆釜書院就為著這一泉眼修的？”

袁隗笑而不答，

袁術知道這個答案也不對。

二人沿著溪流逆行而上走，

走了一段，遠遠望見了書院山門。

“公路，你父的身體不好，你要學著和你大哥一起撐起門楣。”

袁術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掏出了那只被劉備拋回來的珍貴錦囊，看著錦囊有些愣神。

叔侄二人無言的走了一段，

袁術有些忐忑的打破了沉默：“叔父你說曾有相士言我未來將有生死劫，

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沒聽說過？”

袁隗搔了搔頭，平淡道：“那是我的一個相士朋友，公路沒見過也是正常的。

如今既你既已知曉，就快點成長起來吧，

死劫來臨之時，能多有一分抗爭之力。”

袁術不知如何接話，轉移話題：“非劉玄德不可嗎？我不喜歡他。”

“劉玄德文韜武略出眾，又是盧子干的弟子，若能收服其心，將是一有力臂助。”

袁隗揣著手走在前頭，袁術看著叔父的背影，心中嘀咕：老頭子走得還挺快。

“我看他是本初選的幫手。”

“本初嗣文開，還要守孝三年。”

“公路，我也聽聞玄德與你曾有毆斗，

但古人云：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

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

袁術聽見是這些道理，心中泛起厭煩，

“叔父教訓的是，

但為什非得是劉玄德？”

袁隗陡然停下了腳步，袁術差點撞上叔父的后背。

袁隗轉過身來，看著袁術的眼睛，喘著氣，胸口像風鼓一樣起伏。

袁公路被看到有些發毛，心想他叔父這是怎么了？

累了？需要他背嗎？

早知道叫步輿上來了。

袁隗緩了一陣，用平靜的聲音道：“現在我可告訴你，

為何我袁氏如此看重這緱山。

此處乃是周王子晉飛升處，盛產金玉，可破天子氣。

因而此地不受炎漢之氣運鎮壓，

老天爺聽不見叛逆的言論。”

“叔父我不是很明白？”袁術的瞳孔收縮，

心跳加快，

后心感覺有股涼意。

恬淡而又沙啞的聲音，說著令袁公路心神為之一攝的話語：

“曾有相士言：大漢火德將熄，

代漢者，當涂高。”

“您是說？”

“公路，你父的時間不多了，留給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可這和收服劉玄德有什么關系？”

“我袁姓出自于陳，陳乃舜之后，

以土承火，得應運之次。

劉玄德乃是劉漢宗室旁支，身懷火德之種。”

袁術皺起了眉頭，心中還是極不情愿，言語爭取到：“叔父，我不明白。

而且他身邊還有個兄弟，或者其他宗室旁支的相助，

是不是也一樣？”

袁隗搖搖頭，

用著不可置疑的聲音告訴袁術：

“星辰豈敢與皓月爭輝？

劉玄德乃是有大氣運，大福澤之人，

得之，可鎮一州穩固。

若能收服，可助我袁氏氣運大漲。”

袁術面帶怪異表情：“叔父，

這么好的人才為什么不讓大哥來？

這事不應該是我來的。”

“士紀性子軟，大爭之世不如你。”

袁隗說完，便轉身踏步往山門處走去，

別的不談，小老頭步子還挺快，

把呆立的袁術丟在身后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