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上東門,
一穿著素色外袍的高大男人牽著一匹毛順油亮宛若如錦緞披身的棗紅馬,
在城門守衛(wèi)的目送中離開。
這青年往前走了一會,離開了城門范圍,
便縱身一躍跳,毫不費力的跳上了馬背。
他一夾馬肚,那俊逸的棗紅馬邁開長腿就竄了出去,
揚起一長串煙塵于身后。
那男人駕著駿馬來到北外郭城一處氣宇不凡的宅邸前,
他勒馬后,沒等多久,這宅邸的門就打開了,
將這人領(lǐng)進書房。
這男人走進屋內(nèi),
映入眼簾的是一摞摞比人高的簡牘,
而小山高的案牘后,有一干瘦的中年人正聚精會神的在案前抄寫著什么。
那高大的男人也不說話,就坐在小廝取來的短榻上靜靜的等待。
“阿碩稍等,這篇賬目我很快就檢查完了。”
干瘦中年人頭也不抬的說道。
“叔父不用擔心,蹇碩還巴不得在叔父這多待一會。”
原本端坐于短榻上的蹇碩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坐姿,回應(yīng)蹇圖的聲音帶著輕松。
很快,午后的太陽被云層遮擋,大地就像打起了傘,變得陰涼起來。
蹇圖也放下筆,踱著步子來到打盹的蹇碩跟前,
用他干巴巴的手指彈了侄子的額頭一下,
蹇碩直接就從短榻上摔了下去。
“哎喲,叔父這是干甚么?”
蹇圖揪著他灰白的山羊胡,眼睛一睜一閉,
挑著眉看向蹇碩:“阿碩應(yīng)該不會是特意到叔父這來躲懶的吧?”
蹇碩從地上爬起來,正經(jīng)的坐好,
“叔父所言不差,侄兒因趙大人的差遣而來。”
蹇圖捋起松垮的錦袍,坐到蹇碩身側(cè)的短榻上,
搖頭嘆氣道:“趙大人可是在催促北城的田地贖買?
唉,非是蹇圖有意拖延,只是這北部尉實在難纏,領(lǐng)著一些泥腿子天天與我作對。
阿碩你知道嗎?
就連叔父手下幾個得力的跑腿都給這曹孟德找借口打死幾個...”
蹇碩摸著他光溜溜的下巴道:“叔父這次趙大人到不是催促田產(chǎn),
趙大人是讓叔父調(diào)動手上的人,打探雒陽鬼市的消息。
一旦有軍械的交易發(fā)生,要第一時間找到源頭。
至于這曹孟德嘛?
我已托人幫忙,相信他很快就沒精力與叔父作對了。”
-----------------
東市不知明的小巷子里,
少女雖然滿臉都炭黑,但是劉備依然從她的臉上讀出了失落,
失敗了嗎?
這個念頭從劉備的腦子中跳了出來。
“還能多加一貫錢嗎?”少女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絕望,
但她明亮的眼眸中,卻有幾分希冀。
劉備眼中帶著不滿拒絕道:“姑娘非是我吝嗇,只是尋個偷兒窩罷了,
我往年又不是沒去過,只是今年不知他們搬遷到了何處,
姑娘難道認為我劉玄德是冤大頭不成?”
那少女的聽見劉玄德三個字時,
嘩的一下,將辛苦撿來的炭塊全扔了,
小跑著就來到劉備面前,
那黢黑的少女撲的下就跪倒在劉備跟前,
這反倒驚得劉備后退了幾步,警惕道:
“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您就是東市游俠的楷模,
顧應(yīng)劍俠,劉玄德嗎?”
劉備看著面前少女淚汪汪大眼中的崇拜之色,
他好幾次都壓抑不住嘴角,
劉備急忙扶起跪倒的少女,語氣也軟和了下來,“姑娘,用不著這樣,不過是些虛名罷了。”
少女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泣瀝愈演愈烈,帶著哭腔訴苦道:“我常聽同伴們說起您,
回憶起您以前在東市時的日子,
您和游俠們常常對惡徒出手,就連北市、南市都能聽到您的美名,
因此再沒有惡人敢欺壓黎民百姓。”
那少女說著眼角的珍珠直流,沖開臉上的污泥,露出道道白嫩的皮膚,
“可是您知道嗎?
在您離開東市的一年里,來了伙外地游俠,
整個東市都變了...”
劉備皺著眉好像聯(lián)想到了什么,
取出手巾遞給了少女,安慰道:
“姑娘有難處什么可以慢慢說。”
少女黢黑的雙手接過手巾,輕輕擦去淚珠,
露出了俏麗的面容,
她哽咽道:“您能請醫(yī)師到我家出診嗎?
那些惡徒向所有的醫(yī)師放出話來,哪個醫(yī)師也不許到我家出診。
可我爹娘又如能出的家門?
求求您,救救我爹娘。”
劉備扶著少女站了起來,一拍胸膛豪氣道:
“此事易爾,只要姑娘帶我到東市新遷的賊兒窩,
事后,我必延請名醫(yī)前往姑娘家,
還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可愿先助我一臂之力?”
“劉大哥叫我蓉娘便可,若只是找到賊兒窩蓉娘當然自無不可。”
蓉娘用手巾輕輕擦拭眼角淚水,面上帶著猶豫的看向劉備:“可若是劉大哥仗著武力與那些賊偷決生死,
家中父母幼弟都還需要蓉娘,
我恐怕不能相助...”
劉備不解的問道:“為何蓉娘認為劉備一定會與哪些賊偷開打?
我劉玄德在東市的兩年不說是一呼百應(yīng),可還是結(jié)識一幫交心的朋友,
就算是偷兒的頭目欒大與我也是有幾分香火情,
他手下偷兒不長眼,偷到我劉玄德頭上,
我找他欒大要回東西應(yīng)不是難事。”
蓉娘止住了哭泣,只是眼睛紅紅的,
向劉備解釋道:“劉大哥有所不知,
欒大與那伙新來游俠在一年前發(fā)生了火并,
現(xiàn)在已被東部尉壓入牢中,
如今東市的偷兒都以那伙游俠為首。”
劉備怔住了,
忽然追問道:“蓉娘我之前哪些伙伴的是不是也與那伙游俠發(fā)生了什么?”
蓉娘輕輕搓著手,
“劉大哥猜得不錯,先前與你在東市稱雄的游俠們和那幫外來人斗了幾次,不分勝負。
可最后一次約戰(zhàn)之時,竟有東部尉的衙役設(shè)下陷阱...
自此我們本地的游俠們大半都投到了袁府,
一些人便于那伙外地人同流合污了。”
聽完蓉娘的敘述,劉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而蓉娘則是將手上的碳粉又往臉上抹,
只一會兒,
等劉備反應(yīng)過來,蓉娘再次變成了黢黑的小人。
劉備有些茫然的看著蓉娘,“這是為何啊?”
蓉娘咧開嘴露出晶瑩潔白的貝齒,
笑著和劉備說道:“劉大哥還去那賊兒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