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宣布完消息,眼睛一掃,將席面眾人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
出聲將各個想說話的名士壓了回去,
拍手道:“諸位,就先請入座。”
劉仁聽著這中年人講話,已然猜到這就是他和劉備的老師盧植。
接著,眾名士入座,
劉仁甩開欲言又止的楊彪,
找到正和一面白友人密語的哥哥劉備。
劉仁也在旁邊的案幾坐下,一圈看過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比如旁邊就是公孫瓚和一個方臉男子,
再過去,挨著盧植坐的是山下遇見的老者,他猜這是袁術長輩,不是袁逢就是袁隗。
再過去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帥哥,
旁的是曹操,和他坐一塊的是一個帶著小孩的青年,
小孩旁是剛見過的馬日磾和楊彪。
再過來,就是一個山羊胡年輕人,以及和劉備切切私語的白面友人。
聽得葛老一聲:“樂起。”
叮~
清脆的琵琶之音響起。
席間安靜了下來,劉備也不再開小會了,只是臉上表情有些難看。
琵琶的大弦之音,恢弘悠長,宛如暴風驟雨,
小弦之音,和緩幽細,又如耳語瘙癢。
大弦小弦,交錯彈奏,如同大珠小珠一串串的擊打在玉盤之上。
在美妙琵琶中,婢女們踏著無聲的步子,來回端上食盤與酒漿。
劉仁看過去,發現上菜的婢女長的非常漂亮。
這些婢女們好像發現了劉仁的目光,回以一道道滿含笑意的秋波。
劉仁這具情竇初開的軀體,難免會有些羞澀,小臉愈發紅潤了,
劉仁夾住了自己,收回目光,老老實實端坐于自己的案前。
劉仁正渾身不自在,卻聽著旁邊公孫瓚方向傳來一個聲音,
“德然還不到年紀,別給他上酒,把酒水拿給伯圭。”
劉仁抬眼看去,發現出聲的是公孫瓚旁邊的國字臉青年,
聽對方說話,劉仁推斷這就是公孫瓚說的迂腐性子的騁先師兄。
不由粲然一笑道:“仁自幼長于北地,哪里見過這排場?
若是有失態的地方,還請師兄不吝指教。”
高誘微笑道:“這里先前可是因德然上演了一出好戲,德然可要注意些。”
劉仁有些不明所以往高誘望去,
只見高誘用手指了指對面帶孩子那桌,又指了指劉備方向。
劉仁看過去,
對頭那一桌,是個氣質陰郁的青年,閉著眼正享受著琵琶聲的跳躍。
而劉備方向的,指的又是哪個?是山羊胡,還是粉面郎?
劉仁不由皺眉低聲道:“師兄這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對面那桌的陳珪,陳漢瑜。
還有旁邊那桌油頭粉面的,叫劉琰,劉威碩。
之前剛和曹孟德剛才吵了一架,險些大打出手。”高誘給劉仁細細說道。
劉仁倒吸一口涼氣,雙眼微瞇,頓時感覺這是宴無好宴。
正巧的是對面的陳珪好像注意到了劉仁的目光,也向他望了過來。
兩道目光一觸而分,劉仁示弱般低下頭,
就這一眼,他好像讀出了七分質疑、兩分憤怒,以及一分失望。
琵琶聲止,踐行之宴正式開始。
劉仁看見首先是袁家老者站起身了,
講了一番歌功頌德,師門情誼,便坐了回去。
又是氣質儒雅的中年帥哥,站起講了朝廷恩德,
夸贊老師盧植文武兼備之流,最后感慨了修經沒有盧植是多么的可惜云云,又坐下。
在宴會另一方,
劉琰低聲在劉備耳邊笑著說道:“伯喈先生,倒是真情流露,
次陽先生就未免有些敷衍。”
劉玄德是溫和道:“伯喈先生,是文壇宗師說話自然是極好的。次陽先生,位高權重,可能早就習慣了這么說話。”
只能說不愧是盧植一手帶出來的宴飲天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極為流暢。
劉仁感覺實在是有些些昏昏欲睡,對這些大人說的云云,
實在提不起興趣。
忽然間,就意外的聽見了一個輕佻的聲音,
“你小子就是曹孟德吹噓的世之奇才,看起也不怎么樣嘛?
你覺醒的是什么天慧奇技?表演一下看看?”
劉仁猛地一激靈,
看過去,
說話的正是之前高誘提醒過的要小心之人。
“原來是劉威碩,難怪說話這么不中聽。”
坐在一旁的公孫瓚搭話道。
“威碩,何出此言?”
劉備面上一冷,眼眸直視劉琰,
讓劉琰目光微縮,眼中帶著難以置信。
“劉琰,你真是越學越回去,我都替康成先生感到丟人。”公孫瓚嘲諷一聲,語氣冷淡。
劉琰輕蔑一聲道:“不愧是小婢生的庶子,說話從來不懂禮數,我看你回幽州出仕后還能這么威風嗎?”
“劉琰,你再說一遍?”公孫瓚的聲音冰冷堅硬,好像幾塊冰在摩擦一樣干澀。
“你還敢動手不成?你要是膽大包天...”
劉備直接抄起一塊餅堵住了劉琰的狗嘴,
“劉威碩你要是還當自己是康成先生的弟子,還念我們的師門情誼,還念我劉備的手足之情就不要再說話了。”
劉玄德的語氣之中的堅定,讓人不敢懷疑。
不遠處的盧植看到這一幕,也不出聲,反倒是滿是欣慰的看著劉備。
袁隗在一旁暗語試探著:“子干真的不再考慮考慮?真就這樣讓他們回幽州去?
多好的苗子啊,要是就此荒廢了,豈不可惜?”
蔡邕聽見袁隗的聲音,
眉眼一抬,出聲道:“子干,就像我之前說得,
玄德和德然可在你外任廬州之時于我太學中求學,這不使美玉蒙塵。
次者,我的弟子曹孟德也與他們有著極深厚的情誼,有孟德照顧不使他們受辱于人。
再說以子干之才,想必平定小小蠻夷不成問題,
天子怎么會舍得將子干一直留在那偏遠蠻荒之地?
只要子干復歸雒陽,此二子皆可繼續同子干修習,
有此三者,有何不好?”
盧植搖搖頭,
“急風知勁草,非北地之寒風不能使他們成長。
我意已決,待我平定廬江就正式上書,
告老還鄉,
正好有時間好好打磨這文武兩兄弟。”
忽然間,
劉仁感覺光線昏暗,抬頭一看,
一個氣質沉郁的男子來到跟前,
不問而知,
這位就是高誘口中的陳珪,陳漢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