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碩,回去吧。
就和大人說蹇圖不是貪婪蠢莽之徒。
待這次大集后,
蹇圖為大人打一場漂漂亮亮翻身仗。”
蹇圖聲音沙啞,含著不甘與解脫。
“叔父...”
蹇碩感覺心中出離的憤怒,
以及對趙忠的無情感到不解,
“叔父,我們賺了那么多錢,
有多少都是分潤給了這些大人,
可現在就這樣把我們甩開,實在是...”
“阿碩,不要再說了,
至少你是扎扎實實跟在陛下身邊,
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蹇圖像是卸下了千斤擔子一般,
雙手往后一挎,
毫無形象地癱坐在長榻上。
“可是就這么把叔父辛苦經營的事業(yè)都交出嗎?”
蹇碩瞪大眼珠看向蹇圖,
蹇圖讀出了蹇碩的不舍,
是啊,
要是有辦法,
誰舍得把這種一年利潤就在七八千萬錢的生意都交出去?
可以說一年就能給天子蓋一座行宮,
就算不是他的錢,
但過一道手也能讓他滿手肥油,
“阿碩不必擔心,
雖然之后你要在小黃門的位置上多待些年月,
可畢竟是離天子最近的位置之一,
待他日,
阿碩定然有機會也當上常侍,
成為大人。”
說到這,蹇圖的聲音變得森然而低沉,
“到時候,
郡里那些欺負過我們蹇家的土鱉全都要...”
“全都去死!”
蹇碩的聲音尖銳扭曲,
就像是長針刮在金屬板上發(fā)出的嗤吱聲,
讓人毛骨悚然。
蹇圖看向侄子猙獰的面容頗為心疼,
從長榻上起身,
走到蹇碩跟前,抱住他的腦袋輕輕地撫摸著侄子的后腦勺,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阿碩,
叔父不會讓趙忠白白拿我們做刀,
但是阿碩你在禁中什么也不要做,
什么也不要聽,
什么也不要說,
就乖乖聽話。”
蹇碩頭埋在叔父懷里,身子止不住地打顫,
淚水將蹇圖的衣袍打濕,
皇宮殘忍的將這高大青年的志氣都挖走了,
只留下將所有情緒都埋進深淵的殘殼。
蹇圖干瘦的臂膀緊緊摟著他這受盡苦楚的侄子,
蹇碩也將面前這相依為命的叔父視為最后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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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管事在馬廄內待了一會,
滿意地帶著蘇家兩馬夫出來,
抬手揮舞,
“老蘇你這手馴馬的手藝是怎么練出來的?
要是往日里,
可沒怎么輕松就給赤驥換馬具,
非要折騰去半條命不可。”
老蘇提著袖子擦了擦汗,
“管事過獎,仆在中山國跟著馬隊走了幾年,
對馬匹的脾性還是有幾分微末見解,
這才能順著主家寶馬性子走,
不然如此寶駒興起之下,仆也是無能無力。”
董管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對著鎖門的蘇蓉道:
“容小子,可要跟你叔父好好長進,
這可是門吃飯手藝。”
“小子,可用心同雙叔學了。”
蘇蓉也咧著白牙回道。
“好好好,
這樣待會我讓后廚再給你們叔侄加一道肉菜,
待午后就把馬糞都收拾...”
在董管事的笑聲中三人離開轉彎,
這片院子又只剩下了呼呼的風聲。
過了大約兩刻鐘,
沒人再回返,
劉仁從暗處走出,來到馬廄前。
看著立在馬廄前不算高的身影,
劉仁每一步都能聽見自己心臟的咚咚聲。
“德然,時間不多,我們快些行動,
你跑去把側門打開,
到時我引著馬群離開。”
曹操沒有回頭,聲音平穩(wěn)有力,
讓人聽到感覺有無盡自信。
“孟德兄長,我們還是別動人家的馬了。”
劉仁試探性地問道,
“我想...”
“德然發(fā)生了什么?”
曹操沒等劉仁把話說完,
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向劉仁,
目光中滿是驚疑,
“德然之思,為何如此多變?”
劉仁順了口氣,
打起精神應對這位青年梟雄的質詢,
“孟德兄長,上次我們借走那架馬車后,
這家的馬夫就丟了差使,
還遭到毒打,差點就丟了性命。”
劉仁的話讓曹操面色一凝,
曹操冷靜說道:“若是不取,則宋不異性命何存?”
劉仁沒有接話,自顧自說道:
“現在我們要將這么多的馬匹都盜走,
那這新來的兩人可就生死難料了。”
曹操平靜且不帶感情地說道:
“難道德然以為區(qū)區(qū)馬夫的性命比宋不異更重要?
比起你兄劉玄德更重要?”
曹操語言下藏著一把尖銳的刀,
直刺劉仁心口,
難道你劉仁要為了兩個陌生人,
而放棄兄長劉備嗎?
領悟到這層意思,劉仁有些遲疑了。
曹操見劉仁面色變化,勾起嘴角繼續(xù)說:
“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
劉仁下意識地反問曹操,
“人的出身重要嗎?”
曹操笑意一滯,
“出身不重要,但是人的才能很重要。”
“那名馬夫也有這高超的馴馬技巧,不算有才能之人嗎?”
劉仁帶著不確定輕聲說道。
“德然難道不認為,像劉玄德這樣的英雄人物,
要比如草芥一般隨處可見的馬夫更重要嗎?”
曹操不給劉仁辯駁的機會,
繼續(xù)道:“人的等級是由能力決定的,
而劉玄德的能力證明了他將來定能創(chuàng)造出遠比區(qū)區(qū)馬夫下仆更大的功業(yè),
所以拿這兩人的性命換取你兄的性命有何不可?
換取城門校尉、宋家嫡子的宋不異性命有何不可?”
一股鋪面而來的血腥,濃臭之味讓劉仁說不出話來。
劉仁很想反駁,
人和人是平等的啊!
可這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見劉仁如同僵木一般,
曹操便不在理會劉仁,
轉身往馬廄走去,
給留在原地的劉仁拋下一句話,
“德然,莫要做儒懦之人。”
劉仁心中問自己,
沒有犧牲他人的勇氣,
就是懦弱之人嗎?
不能以他人為食,就不能成為大人物嗎?
曹操并多少沒有猶豫,
抽出短匕高高揚起,
他受到的教育中,無不是將人口作為資源有效利用的學識,
只要能達成目的,
那么所有人都可以是棋子,
但是他終將成為執(zhí)棋屠龍之人。
寧叫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
在劉仁的腦海中跳出了演義中的那么一句話,
隨著曹操舒張身體,
青藍色的罡氣將短刃包裹,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