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曦亮，雪谷內駐扎的一行人便紛紛開始埋鍋造飯。

由于昨晚青翼蝠王襲營的事，下半夜峨眉派已經開始輪流派弟子值守了。

直到陽光照進氈帳，慕容復才不情不愿地松開懷里少女玲瓏有致的嬌軀，起身穿衣洗漱。

王語嫣對此也只是捂嘴偷笑，她發現慕容復處理很多事情都頗為自律，唯獨不喜歡早起。

“表哥以后出門在外還是莫要耍小孩子的賴床脾性，峨眉派弟子們怕是都已拔營動身了。”

“莫慌，以后峨眉派的動向，我隨時都能了如指掌。”

慕容復沒有打算隱瞞王語嫣，他昨夜親自招納了一個頗具份量的天機閣諦聽司轄屬暗探。

王語嫣則吃了一驚，直到走出帳篷時，都沒想明白表哥是如何抽空辦成的。

就這般，慕容氏和峨眉派一行同行，繼續向西走去。

此刻積雪已消融，地形地貌又從戈壁灘過渡到沙漠，包不同在路上購置的駱駝隊終于有了用武之處。

王語嫣諸女全都棄了馬車坐在駱駝上，張無忌則坐著雪橇，被一只空余的駱駝拉著緩緩向前走。

丁敏君期間還在陰陽怪氣，說他們一行為什么偏要帶一個累贅上路。

張無忌有氣憋悶在心里，所幸陰郁著臉不搭話。周芷若聞言面色微變，卻不好為他開口頂撞師姐。

懷抱著倚天劍的靜虛也是神色慌張，與以往大大咧咧的模樣截然不同。眾人只當她是受了驚嚇還未好，并未特別留意。

慕容氏這邊則和諧許多。

他們當中很多人都是將這場西赴昆侖之旅視作沿途開闊視野，見識各地風土人情的機會。

阿朱和阿碧以手撐住下巴，看著如海般遼闊的沙漠，新奇地左顧右盼。

慕容復則騎在馬上，翻開手里的簿冊。

上面寫著踏沙無痕四個字，正是當初云中鶴為求保命拱手奉上的成名絕技。

雖說自己昨晚在追逐青翼蝠王韋一笑時有放水的成分，但對方的輕功造詣確實不容小覷。

翻著翻著，這本慕容復原來不甚在意的踏沙無痕身法，竟然給了他意外之喜。

倘若說凌波微步側重步伐之玄妙，萬里獨行在于長途奔行，那么踏沙無痕就注重落腳時的輕微。

這門身法用于匿隱藏形最是方便，練到高深處可以做到雁過無痕，讓高手都發覺不了蹤跡。

韋一笑的身法同樣輕靈隱匿，例如他昨晚潛入雪谷內峨眉派駐地，就連滅絕師太那般的頂尖高手都未曾察覺到動靜。

若不是他好奇心重，妄想再偷入慕容氏的駐地，卻誤觸到慕容復特意吩咐下屬在四周布上的警報線鈴。

便真讓他來無影去無蹤地走一遭了。

只可惜，韋一笑遇到了一個表面溫和大度，但城府極深的年輕人。

慕容復幾乎想到夜間扎營所有可能遭遇的突發狀況，然后安排人提前做好部署。

就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昆蟲趴在滴著露水的枝葉上無精打采。

周遭陰暗潮濕的空間卻早已結好無數張重重疊疊的網，等待著自以為是的“捕食者”降臨。

不多時，騎在駱駝上的阿朱等人就領略到沙漠天氣的多變殘酷。漫天黃沙被風吹起，幾乎快要看不清前路方向。

倘若不是她們及時掛上面紗，更是要吃進一嘴沙子。

越往西行，就愈發能感覺到這里的貧瘠荒蕪，滿眼都是死寂的沙爍。就連蜥蜴和沙蝎都躲在陰暗的地底，躲避頭頂的炎炎烈日。

唯有駝鈴隨風發出悠揚清脆的聲響，恍惚間，前方黃土風沙里好似浮現出曾經出使邊塞的使臣隊伍。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如今，又有一個徹底顛覆的亂世即將來臨嗎？

一行人在大漠里趕路數日，各個變得風塵仆仆，從原本的精神振奮變得逐漸萎靡。

“看啊，是綠洲！”

忽然，騎在駱駝上的阿碧忽然指著遠處依稀浮現的青蔥翠色，興奮地喊道。

她身旁不遠的慕容復已經負弓催馬上前，趁著綠洲湖泊里的水鳥未曾展翅飛走，徑直踩在高速奔馳的駿馬鞍上張弓搭箭起來。

這片巨大澄澈的湖泊如同一片翡翠，鑲嵌在單調的荒漠里成為最美的裝飾品。

順著水源的方向，生長著青綠及腰的牧草，以及一片密集的胡楊林。

無論是浮在水中的灰鴨、赤嘴黑羽，形似天鵝的黑鸛，還是體毛純白的棕頭鷗都在這綠洲里成群結隊地棲息著。

以至于慕容復箭箭例無虛發。

顯然是因為此處鮮有人打擾的緣故，鳥禽們歡快朵頤水洲中的水草，各個生的塊頭大而肥碩。

“娘的，這幾天整日吃干糧，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就靠公子爺神射，給咱們加餐了。”

風波惡也是咧著嘴開懷大笑，策馬跟在慕容復身后撿拾著獵物。

滅絕師太看著身后眾多弟子略帶期盼的神情，只得搖頭道：“便去前方綠洲那修整片刻，吃些干糧補充體力。”

“哦！！！”

年紀小點的弟子頓時歡呼起來，成熟穩妥的弟子也是喜形于色。她們很少見到師傅這般無奈妥協的樣子。

唯獨周芷若能猜到點，師傅這些年來愈發不茍言笑的原因。

只見滅絕師太望著遠處走馬挽弓的年輕人，喃喃自語道：“為何我峨眉派門下，就教導不出這般俊彥。”

是的，滅絕師太心中一直都有隱憂。生怕她百年以后，峨眉派道統因無人扛鼎而就此衰敗。

曾經她最為中意的接班弟子便是紀曉芙，心思聰慧，外柔內剛。

誰會想到，她竟會因為一個魔教妖人而背棄師門，甚至不聽養育她多年的師傅之命。

如此一來，峨眉派當中，身具慧根又心思剔透的，只怕唯有周芷若一人了。

這位平素臉上煞氣濃厚的中年尼姑將目光放在那素衣少女的身上，心中暗道：“芷若啊芷若，你可千萬不要再讓為師失望。”

“嗖！”

又是一矢射出，正中一只受到驚嚇后展翅撲騰的沙松雞，玄袍銀冠的年輕公子臉上不由掀起笑容。

似乎只有在這種打獵場合，他才能稍稍卸去偽裝，笑得肆意張揚些。

忽而慕容復眸光沉凝，立即將一發箭矢上弦，遙遙指向遠處那片胡楊林。

“好箭術，不愧英雄出少年。”

那片茂密的胡楊林內很快鉆出來一兩鬢微霜的中年道人。

他腰間佩劍，面對慕容復箭簇的鎖定依舊表情平靜，雙手還輕輕鼓起掌來，身后則跟著一位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