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已經看到在伯夷身后浮空懸著的兩具身體，那女人是他沒有見過的，所以沒認出來，但是另外一具……在蘇浙的眼神接觸到的第一眼。他的聲音就已經戛然而止，嘴唇顫抖著，眼眶有些紅了起來。

蘇浙很想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眼睛一瞇，卻是看清楚了淵清衣襟上的破碎，還有他胸口的傷口。他眉頭輕輕皺了皺，終于是沒有問出來，只說道，“師叔，師尊昨天得知……之后狀況一直不是很好，關在書房，也不喚我們進去，師兄弟幾人都很擔心，您進去看看吧，想來……也只有您知道了。”

蘇浙原本想說，您進去安慰一下師尊吧。

但是……看著伯夷身后懸著的那一具冰冷的尸體，蘇浙覺得，這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安慰，只能算是噩耗罷了。

伯夷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點了點頭就朝著墨黎的書房走去。

幾個弟子都守在書房的門口，看到伯夷的時候原本都是驚喜，想著師叔來了肯定能勸一勸師尊的，但是看到了伯夷身后淵清的尸體，還有跟在伯夷后頭蘇浙臉上凝重的表情。

他們的笑容都僵住了，眼睛里滿是震驚和難過，性子溫軟些的泱匯直接就已經落下眼淚來，他素來和淵清關系很好。

唐汛最為冷靜，走上前去對伯夷說道，“師叔，師尊在房里頭，只是……晚輩覺得是否先不要將……師弟帶進去比較好？”

唐汛一向就是穩重懂事的，但是伯夷卻搖了搖頭，直接就帶著淵清的尸身一起進了墨黎的書房去。

書房的門在幾位弟子的眼前砰然關上。

墨黎原本正閉著眼睛坐在榻上養神，看得出來，他狀態不太好，先前在萬妖谷受的傷，還有這一系列的打擊，他的眼眶深深地凹了進去，哪里還有當初納新大典時坐在正殿里頭威嚴的樣子。

墨黎聽著門開的動靜，抬眼朝著伯夷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淵清和云熙的尸體，他的表情很平靜，似乎這一天的時間下來，他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接受了這個事實。

雖然……墨黎心中，還一直抱著一絲奢望的念頭。

但是心里的理智告訴他，是時候接受現實了。

墨黎從軟榻上起身，緩緩朝著伯夷走過來，他直接繞過了他，走到了他身后，淵清就那么靜靜地躺在那里，懸浮在半空中，他的口邊還有著已經被凍結了的血液，胸口還有著傷口，衣襟有些破破爛爛。但是唇角卻有著一絲淺淺的微笑。

墨黎眉頭皺了皺，眼睛死死地盯著淵清胸口的傷口，他輕輕探手上去。

“是誰干的？”有一個答案在心里漸漸成形，但是墨黎卻想要向伯夷求證。

那傷口皮肉焦黑翻起，而且皮肉都已經呈現出一種暗紫色，這種傷口，他再熟悉不過，墨黎雖不是什么太過自視甚高的人，但是這世間他所知道能造成這樣顏色傷口的招術，也就只有一個，那便是自己所創的紫炎扇。

伯夷看向墨黎，然后輕輕動了動嘴唇，吐出三個字，“陸雅芙。”

墨黎心中原本也已經猜想到了，自己這一招紫炎扇，他從來沒有傳過任何人，只傳過一人，那便是陸雅芙。

自己那么寵的徒孫女，就這么用自己傳授的招術，殺了自己最疼愛的弟子。

墨黎從伯夷口中得到這個答案之后，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建樹，卻還是忍不住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

“她死了嗎？”墨黎聲音冷淡，但是語氣中已經有了一絲狠厲在里頭。

伯夷搖了搖頭，“沒有，淵兒臨死之前求我饒了她放她走。我答應了，所以便沒有取她性命。”

墨黎聽得連連道好，“好好好，放了她？你放了她……我便親自去捉她，這等大逆不道……”

伯夷看著墨黎，淡淡說道，“若是你執意要這么做的話，我只有請掌門令了，我從不輕易答應事情，但是若是答應了，便要做到，我親口應了淵清放了他徒弟。”

墨黎已經說不下去了，臉色有些痛苦，不再提這事，眼神又重新落到淵清的臉上，有些痛苦地問伯夷，“師弟，連你也沒有辦法嗎？……生死人肉白骨，你不是已經能夠做到了嗎？”

伯夷搖了搖頭，“無能為力，或許待到我完全恢復覺醒的那一日可以做到，先莫葬他，我已經給他的尸身下了術法，你讓弟子每天用靈力維持就行，我現在有事情要去做。”

伯夷說著便轉身欲走，手中的靈力線牽扯著云熙的尸體。

“你是要去見青瑤？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個女子是青瑤的母親吧。”墨黎聲音很平靜，云熙同青瑤起碼有六成相似，他自然是能夠認出來的。

伯夷步子頓住，徐徐轉身看向墨黎，然后點了點頭，“是。”

墨黎已經能夠勉強猜出事情的經過，無非就是陸雅芙對青瑤懷恨在心，找其家人下手，正好被自己派遣去的淵兒撞見，阻止不成才有了這般慘劇。

千山云頂再怎么，也算是仙門正道，禍不及家人，就算門中弟子有違門規之類，甚至是叛出師門，也依舊是禍不及家人，而眼下青瑤的母親卻是慘死，就算伯夷想要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墨黎沒有對伯夷做出任何評斷，只是平靜地說了一聲，“莫要越陷越深。”

他是聰明的，自然是能夠看出些什么來，雖然不夠明確，但多少是能看明白一些。

只是伯夷卻是轉頭看他，直視著墨黎的眼睛，“你我都知道，禍不及家人。”

而眼下弄成這般，墨黎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出言阻止，只是聽了伯夷這話，也不再作聲了。

伯夷想到先前墨黎對自己的勸告，“莫要越陷越深”，心中不由得苦笑起來，莫要越陷越深么？可自己早已經無法自拔了啊。

墨黎并沒有將淵清身死的消息公布出來，并且命所有弟子都守口如瓶，然后按照伯夷所說的，每天朝著他留下來的術式里頭注送靈力，而伯夷也已經全速朝著萬妖谷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