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只覺得這青瑤為何明明得了師尊許可,卻也不辯解是何用意,但他轉念一想便是明白,看著那丫頭抬頭看伯夷時驚愕的眼神,想來她的確是沒得伯夷的許可吧,只是伯夷護著她罷了。
“師兄也是想著你總是閉關修煉,唯恐會疏忽對青瑤的管教……”墨黎尚未說完,伯夷便已經接道,“師兄的管教便是讓瑤兒這般和兩個晚輩跪在一起么?傳出去會否成為眾人笑柄?”
墨黎見事已至此,伯夷這是一心要護短了,便也就不再遮掩,直道,“新進弟子都還年幼,偶有口角爭斗無可厚非,我是見青瑤仗著輩分欺壓同門,這銳氣若是不斂一斂,恐是……”
青瑤的眼神吃驚地看向墨黎,原本還以為這上尊眼神犀利,只是……這眼下看來竟是被屎糊住眼睛了么?他哪只眼睛就看到自己以輩分欺壓同門了?
如此看來,自己還是被陸雅芙擺了一道啊。
伯夷淡淡地看向墨黎,“我那緲云殿中那面靈寶鏡,千山云頂里頭的情況,鏡中清清楚楚。”
墨黎對上伯夷的眼神,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那靈寶鏡還是當年他們師尊凌云上人所留下來的。
“這徒孫輩的劣童,以野種此等污穢之詞稱呼我瑤兒,在師兄眼中看來卻是瑤兒以輩分欺人么?師兄可當真是明察秋毫。”
伯夷這話讓墨黎瞬間啞口無言,他皺眉看向陸雅芙一眼,正準備讓陸雅芙給伯夷師徒陪不是,就見遠遠淵清已經趕了過來,只見這邊情況嚴峻,心下擔憂,眼神掃向陸雅芙,又看向青瑤,眉頭皺了皺,先同伯夷行了一個禮,“淵兒見過師叔。”
這才低聲問道墨黎,“師尊,發生什么事兒了?”
墨黎卻是不答,只是看著伯夷,片刻沒有說話。
“師兄,若是瑤兒看著你都得這般行跪拜禮,那么往后你那些徒兒們見了我,那些晚輩們見了瑤兒,也就都行那門規中最隆重的三跪九叩之禮吧。”伯夷說著,已經伸出手到青瑤面前,她才剛將自己的手放到師尊的手掌中,便只感覺他一陣柔和的力道就將自己從地板上帶了起來。
他清朗的聲音就在自己的頭頂上,“反正就算是天下人同瑤兒下跪,輩分上也沒什么說不過去的,也正好正我門規,免得那些像師兄這般的有心人,說千山云頂教導無方。”
青瑤一聲不吭,心中卻只暗暗想到,師尊雖是性子淡然,不愛說話,但是這說起話來,倒還真是含沙射影句句帶刺啊……
她眼神看到淵清身上,終于是垂下了眸子,原本那些想對他說的道謝和致歉,眼下都不是時機了。
影湖這才從濟世堂急匆匆地趕來,一眼就看到這正殿門口這般架勢,就連尊上都驚動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全然不知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向青瑤,就看到青瑤的眼神不住地往一旁瞟著,還隱約做了兩個口型。
影湖一眼就看出來,她是在對自己說,“快走!”
影湖心頭一驚,半分不敢拖延,趕緊溜到一邊,跳上葫蘆便跑回止云嶺上去。
這鬧劇這才算是結束了,伯夷根本不待墨黎多說上幾句,說完自己想說的,便牽著青瑤瞬息之間離開了。
墨黎只覺得伯夷那些話中的刺兒,句句都刺得自己難受,再看向自己這頗為喜歡的徒孫女,眉頭皺了起來,“芙兒,你怎能口出那般污穢之言?這賀豐節你也莫參加了,馬上回摘星嶺面壁思過緊閉一年!淵兒,你教導無方,一同受罰!”
淵清全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是聽得師尊這般說著,已經雙膝跪下,“是,淵兒甘愿受罰。”
陸雅芙雖心中氣急,想著那云青瑤真是好命,得伯夷上尊這般護她,而自己卻害得師祖這般面上無光,自然不敢再驕矜,馬上叩頭道,“師祖息怒,芙兒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伯夷看著自己身旁的小徒弟,先前的事情經過,他看得清楚,想著自己這小徒弟,雖在自己的面前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犯了錯會撒嬌。可真正到了外頭,卻是個隱忍沉得住氣的。
“往后的賀豐節,不用去參加了,就待在止云嶺上頭,潛心修煉,為師閉關,你也來書房一同閉關吧,為師會指導你修煉的。”伯夷這般說著,已經牽著青瑤朝著緲云殿走去。
青瑤怔忪片刻,只覺得這是自己這么一個月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而之前所受的那些氣,仿佛都煙消云散不再重要了。
這么說起來,往后師尊閉關,也可以日日見著他,并且還有他指導自己修煉……
影湖最終是沒受到什么責罰的,伯夷便是這般性子,似乎只要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
而青瑤從伯夷那里得了首肯之后,幾日后伯夷再次閉關之時,她便帶著自己的軟絮坐墊去了伯夷的書房。
有著伯夷的指點,她的修為日漸精進,并且的確,少走了很多岔路,也不至于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并且青瑤原本就資質極佳,所以連伯夷,心中都會偶有驚嘆之意,自己這徒弟可怕的天賦,讓伯夷隱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
青瑤一直都知道,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是同樣的一條鐵律無法更改,那便是——強者為尊。
實力才是真正說話的資本,夠強,就可以在這個世界中站立下去,以讓眾人仰望的姿態,而若是不夠強,那么便只能跪著。
她的努力和進步被伯夷看在眼里,這么多年下來,從未叫過一聲苦。他是個鉆于修為的人,常年閉關,有時候一閉關就是數月,青瑤從未懈怠,只要他閉關,那么書房里定有她的身影。
伯夷想著自己一生至此,經歷過這么多,從未對自己做出的任何一件事情做過評斷。獨獨對收青瑤入門一事,這是他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永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