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臟啊！”奚玥直往后躲，“你到底要干嘛呀，如你這樣，野雉還能吃嘛！”

“放心，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趕緊，快動手呀，大小姐，這荒郊野外的，你就別那么講究了成不成？”

唐祁笑嘻嘻地，愣是把野雉往奚玥手里塞，接著道，“我去堆灶生火，你利索點(diǎn)啊！”

奚玥無奈，硬著頭皮抓起淤泥學(xué)著唐祁的法子，將野雉裹成了黑泥團(tuán)。

轉(zhuǎn)眼看見不遠(yuǎn)處，唐祁把一些大小均勻的石塊圍砌成一圈，上面支了柴禾，并取火摺點(diǎn)燃，“弄好了沒，好了就拿過來呀！”唐祁抬眼向她招呼道。

泥團(tuán)放在石灶中間，上面還壓了平整一些的石板，唐祁推她，“去洗干凈手過來歇著，我來看火。”

奚玥走了幾步，又回頭望唐祁，“我?guī)Я它c(diǎn)干糧，就在我包袱邊，你要是餓的話，不防先填點(diǎn)肚子，反正等野雉烤熟還得有一陣子……”

天色不久完全黑下來，奚玥剝開焦干的黑泥，好好享受了一頓香氣撲鼻的烤野雉，這時她才深感山中夜間沒有火，實(shí)在很難熬。

大概是在水潭附近歇宿，所以猶覺寒氣逼人，而空氣中的潮濕也益發(fā)濃重起來，若不是圍在火堆邊，恐怕?lián)尾坏桨胍梗淼囊律蓝紩混F露打濕，難怪唐祁將一捆柴看得跟身家財寶似的，看來并非全為隱藏利器，奚玥暗想，自己先前，沒準(zhǔn)兒確有些錯疑他了。

在奚玥吃得滿手爆油的當(dāng)兒，唐祁早手腳利落地，圍著火堆清出一圈空地來，又于雜草邊緣撒了一道防蛇蟲的藥粉，奚玥看著他利落地忙完，不好意思道，“幸虧遇上了你，唐公子，不然我還真不知……”

“客套的話就免了！”唐祁在火堆一側(cè)，與奚玥面對面而坐，“野雉味道怎樣，還不錯吧？”

“可惜鹽味欠缺，不過，我真沒想到有這么好吃！”奚玥望著啃下的骨頭意猶未盡道，“以前跟二哥出來，帶的東西都很齊備，有帳篷有鍋，也曾打過野雉，但都是有人去毛去內(nèi)臟，再在火上抹料加鹽烤就的，按理應(yīng)該比你這種香得多，或許是我今日太餓的緣故吧。”

唐祁失笑不已，“怎么聽著連稱贊都極為吝嗇？好啦，實(shí)話說吧，我的法子可不能跟你們比，對于經(jīng)常都填不飽肚子的人家，這已經(jīng)算是珍饈美味啦。”

奚玥聞言，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隨即又道，“我僅是就事論事，沒有別的意思，還請?zhí)乒尤f勿多心。”

“我也一樣……”唐祁說罷，自嘲地?fù)u搖頭，“或者我們都太小心謹(jǐn)慎了，其實(shí)能碰巧相遇也算你我的緣分吧，至少結(jié)識姑娘，我這一趟邊陲之行，就不是全然無所收獲。”

“噢？”奚玥想了想道，“你千里迢迢尋師訪友無果，可以告訴我尋的到底是哪位師，訪的是哪位友嗎？沒準(zhǔn)兒我能托人幫你找到他們呢？”

“不用啦！”唐祁的目光在篝火的映照下，忽然變得游離起來，“我至虞城后才曉得，老師已經(jīng)離開邊陲北上，而所謂的友，不過是在下一位素未謀面的同門而已，此人倒是已見過，可惜在下與他彼此的志向不同，雖有惺惺相惜之意，終還是不歡而散了。”

“原來如此！”奚玥惋惜道，“難怪在路上遇見你時，神情頗為落寞，我還以為是孤身行遠(yuǎn)路所致。”

“有嗎？”唐祁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姑娘恐怕誤會了，尋師未得尋友碰壁，固然令人沮喪，但在下還真的未將此放在心上，大概，我當(dāng)時是在想別的事兒吧。”

“唐公子想得開就好！”奚玥微微頷首，“難為你一片誠意跑這么遠(yuǎn)，假如邊界通關(guān)放行了，你是準(zhǔn)備留在匯昌呢，還是要繼續(xù)北上？”

“北上。”唐祁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即使匯昌為明湛風(fēng)所占，南北的交通阻隔，可我估計(jì)，尋個小船家，悄悄的沿江而下應(yīng)該可以成行。”

“中原一帶亦是兵戈四起，唐公子回去又作何打算呢？”

唐祁抬眼，“姑娘此話何意？”

“我是說……”奚玥窘迫道，“唐公子若沒有別的牽掛，何不就留在隴景？即使唐公子不愿為朝廷效命，未嘗不可替隴景一方百姓做些事呀。”

“哈哈。”唐祁放聲大笑，笑得奚玥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半晌唐祁猛然換了一臉正色道，“姑娘忘了么，隴景現(xiàn)在的戰(zhàn)事都還未見分曉呢，談何替百姓謀事？天下一天未定，依在下看，百姓就沒一天不深受其苦。”

“呃，如果，如果隴景解圍了呢？”

“解圍？”唐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你若是指令明湛風(fēng)敗走，不是沒有可能，可惜……”

“可惜什么？”

唐祁盯著奚玥，即使隔著篝火，奚玥亦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的一抹哀涼。

“走了一個明湛風(fēng)，南陲之困就能解了嗎？”唐祁反問，跟著又道，“沒準(zhǔn)兒，一切才剛剛開始。”

“我……我不明白……”奚玥的身子不自覺地輕微顫抖了一下。

唐祁不答，并再也不肯回答這個問題，他仰首望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我累了，姑娘也早些歇著罷，明兒還要趕一整天的路呢。”

“哦對了，我這里還有些防蛇蟲的藥粉，晚間起夜撒點(diǎn)在鞋襪上，有備無患！”

唐祁說著將一只小紙包隔空扔給奚玥，然后背對奚玥，側(cè)身躺倒，用一支胳膊枕在腦后。

洛神潭谷瞬間寂靜下來，只聽得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并因?yàn)榭展泉q顯荒落，彷佛天地間，就只剩下奚玥自己似的。

“喂，說睡就睡了？”奚玥不滿地嘟囔一句，無奈半晌，唐祁皆是悄無聲息地保持一個姿勢，她不得不起身，摸索著下到潭邊，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夜晚的難捱可想而知，王府千寵萬嬌的郡主，何曾以地為席以天為被過？

饒是困頓與疲憊交相襲來，奚玥還是被堅(jiān)土泥地硌硬醒了好幾次，每一回的翻身，都似乎感覺肩背疼痛在加劇，甚至關(guān)節(jié)部位還有輕微的麻痹感，反正橫豎都是——不舒服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