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策的身影在門外停了片刻,轉身替她將屋門掩好,動作輕柔,只是刻意地回避著她的目光。
奚玥看著屋內透進的光束,細微的塵粒在光束中漂浮,且無聲無息,彷如她此刻正在死去的心,她抱緊了雙膝,陷入深深的絕望中。
五日后,奚玥被帶出了照花居,而她清楚,這并不意味著她獲得了自由。
因為算一下日子,鑒初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奚玥,你到底跟誰是一家人?”
“奚玥,難道你要為了個外人,和你的父兄作對嗎?”
“奚玥……”
“奚玥……!”
一側父王一側兄長,輪番的逼迫與勸誘在奚玥眼前幻化作影,放佛一切都并非真實,而僅僅是她的一個噩夢。
只是這個噩夢對奚玥而言,不過才剛剛開始。
該說的都說盡了,不該說的也都說絕了,她不惜和父王父女情絕,也再不愿和他們站在同一片屋檐下。
“那就請父王權當沒有我這個不孝女兒吧……”她雙膝落地,卻始終咬緊嘴唇,不肯在父兄面前落一滴淚。
這時,奚策突然出現了,他拉起自己的妹妹道,“別這樣,快起來!”
又說,“父王,大哥,奚玥的性子倔,還是由我來勸勸她吧,她會聽的!”
于是景王和奚昂留下那瓶“醉不歸”揚長而去,唯有奚策擔憂地緊緊攬住妹妹的雙肩。
“可是你果真這般做了……”奚策離開一些,轉臉深深凝視自己的小妹,眼中有說不出的哀傷,“那往后你也將不再是景王府的人了,甚至,我們還可能會成為對手、敵人,你要想清楚!”
奚玥笑了,這個時候她居然笑了,不帶一絲憂傷,“我早就想得清清楚楚了,二哥!”
表面看似平靜的郡主府,實則周圍已埋下不少伏兵,回到郡主府的奚玥更過衣后,來到纖娘房中,她是來做最后的道別,卻又不想讓纖娘擔心。
“纖娘,我會和鑒初回虞城住一段時間,這里二哥會幫我照應著,你不必牽掛!”奚玥伏在纖娘膝頭,溫柔地微笑,“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多保重身體,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訴二哥,他會像我一樣待你,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要去多久啊,玥兒,怎么說得好像再不回來似的?”纖娘摩挲著奚玥的秀發,“要是虞城住不慣就回來吧,玥兒,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啊!”
“嗯,總歸會回來的!”奚玥起身,一步步倒退著往外走,仿佛要將纖娘端坐在椅子上的樣子永遠地印記在腦海中,“我會記得纖娘還在家等我呢,等我回來!”
“事情果然如預料的一樣,虞城方面并未同意交出兵權,不過他們表示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聽命于父王,只要父王許可讓這部分人馬作為機動兵力進駐隴景境內,但這個結果對父王來說,并非是他想要的,所以事情已沒有回旋余地。這瓶醉不歸毒性很強,然不會立即發作,如果讓霍鑒初回郡主府暴亡于郡主府,那父王就不必公然動手了,甚至還可以找來醫官,將鑒初的死亡真相掩蓋,以為奚昂調兵遣將贏得時間。”
奚策頓了頓,接著叮囑道,“你回郡主府等鑒初從父王那邊歸來,把一切真相告訴他后,要假借鑒初毒發身亡,趁夜逃出郡主府,我會在城門附近等你,送你們出隴景,你們動作要快,耽擱太久的話等王府的親兵封鎖了城門,我也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最重要的是,記住醉不歸毒發起碼要四至五個時辰,從霍鑒初回府算起,也差不多要到后半夜至凌晨期間才能行動,否則父王會起疑的。”
“我記下了,謝謝你二哥,不知道要怎樣感激你才好,就請受奚玥一拜吧!”說罷奚玥屈膝,便欲施以大禮。
胳膊卻被奚策拉住,“最后一次!”奚策滿臉愧疚道,“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一次了,等到刀兵相見時,恕二哥不得不站在隴景一邊。”
奚玥點點頭,內心沉重無比,“我明白,從小到大二哥為我做得夠多了,奚玥會永遠銘記在心,唯望二哥審時度勢,學會保重自己,不要妄自拼了性命!人活只有一次,若能有機會活著就一定要好好的!”
奚策看著小妹,輕輕笑了,順勢在奚玥的肩頭拍了拍,“嗯,那我走了,剩下的全看你了!”
夫妻倆再度相見,霍鑒初眼中盡是小別重聚的快樂,看他的樣子,似乎已從低落中重新振作,可他越是一臉的溫柔笑意,體貼溫存,奚玥就越是心如刀絞。
“你怎么了,奚玥,怎生瘦的這般厲害,才幾日沒見啊,都怪我,離開的時候讓你擔心了吧?”他撫著她的秀發,在她的額際輕吻,“我太感情用事了對么,也太性急了,其實隴景和虞城雙方都是能在比肩共攜方面更進一步的,只有更多的溝通,更一致的步調才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你說是嗎?”
“別說了,鑒初!”奚玥心緒不寧,哪堪聽得進去鑒初的心存幻想,她轉過身,和鑒初面對面,并握住了鑒初的雙手,“你先坐下,聽我慢慢道來,不過無論我說什么,你都別驚怒,可以嗎?”
霍鑒初盯住她,“出什么事兒了嗎,奚玥?”
不知道怎樣啟口,然又不得不逼迫自己面對現實,該從何處講起呢,奚玥將鑒初按進椅內,苦笑一聲道,“也許我們的姻緣,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怎么可能?不會的,奚玥!”
“這里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可以向你父王解釋……”
“為什么,你父王今天還跟我說……”
奚玥無法責怪鑒初難以接受她所說的一切,換了她自己不也宛如置身噩夢嗎?
“我知道這樣的現實遠比想象的殘酷,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做準備了,今夜你必須完完全全聽我的,可以嗎鑒初?”
霍鑒初從奚玥的眼神中讀到絕望和不顧一切,許久都無法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