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從開朝之初便執掌虞城,定早就不安于虞城方寸之地,我說霍家軍回擊明湛風部的速度怎那么快,父王,想必在我們和明賊周旋之際,他就已然謀算好了一切,單等我們被明賊圍困,陷入絕境,他好撿個現成!”
“是?。 本巴鯂@道,“如今細細回想,確有諸多匪夷所思的地方,本王居然還拿他當恩公一樣迎入隴景城,真真是可惡以極!”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由得他把勢力滲透入隴景?”
“急什么!”景王不屑地嗤道,“本王在隴景可也是數十年經營,能輕易讓他滲透么?有句老話叫見人需存三分疑,未可全拋一片心,父王的手段,你不過才學到皮毛呢!”
“孩兒愚笨,還請父王指點!”奚昂忙恭敬地請示道。
“不管姓霍的出于何種目的,你當父王將其留在隴景,純粹就為了引狼入室?”
奚昂愣了愣,道,“父王好像提過,籠絡也是一種策略?!?
“本王當初是有這個想法,若他肯為本王所用,待時機成熟時,又肯主動交出虞城兵政大權,本王自是絕不會虧待于他,然他的表現卻越來越令本王失望,如今本王算看出來了,他是寧愿將虞城交給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也斷不會交給本王的,你說是嗎?”
“呵,他不在乎管轄虞城的是不是個黃口小兒,只要仍舊姓霍!”奚昂冷笑不已。
“唔!說到底隴景和虞城終究亦是兩虎相爭,必有一搏啊!”景王說著,語氣陡然轉低,陰沉沉道,“可惜任何事皆有兩面,既然他心存異志,妄圖染指隴景,本王的籠絡便是困獸之網,必將他越束越緊,令他動彈不得,直至……”
景王伸指,狠狠地握緊成一團,跟著道,“別以為和虞城分切了關系,本王便拿你沒辦法?!?
奚昂看著父王青筋暴突的手,幽幽道,“我也不信,一旦群龍無首,下面的人再能耐,還不是一盤散沙?”
“沒錯,只要他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還擔心他跳出如來佛的掌心不成?不過時機未到,霍家軍正為了哀牢之事征赴邊關,此時動手,不明就里的人會認定本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
“怕什么,父王是真正的邊陲之主,父王一聲令下,有誰敢不尊?何必在乎無聊的人亂嚼舌根子?”
“非也!”景王恢復了慣常的冷靜,搖首道,“你記住了,為君為王者,必有可令人信服之處,方能坐穩你身下的寶座,最起碼在明面上,你做不到大仁大義,也要做到仁至義盡,否則就會像當今朝廷一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當今朝廷不是因為勢弱,才被賊寇們趁機作亂的嗎?假如朝廷軍力足夠強大,政法律例嚴上加嚴,時時殺一儆百,何至于遍地逆流?”
“唉,昂兒啊,你錯了,朝廷勢力漸弱不假,然民怨沸騰導致各處犯上作亂亦是事實,亂世固然適用重典,可安撫與懷柔兼濟則更容易收攬人心些,這也是父王為何支持霍鑒初革新的重要原因吶!”
景王接著解釋,“那不過是叫臣民們感恩戴德,咱們也是懂得體恤下情的明主兒不是?至于革新的成功與否,說白了,利用的恰當,對我們只有好處而無一弊,成功不僅僅可以大大提升隴景的實力,增加每年的稅收,還是我們功載千秋的政德,失敗更好,全部把過錯推給霍鑒初,他便是眾矢之的,到時不用我們動手,他墻倒眾人推,呵,我們樂得壁上觀嘛!”
“父王圣明,孩兒怎就沒想到這些呢,父王的謀劃縝密,孩兒自嘆弗如,慚愧、慚愧!”奚昂言不由衷地贊道,盡管面兒上表現得無比恭謹,但心下里,他卻是對自己父王的這一套很不以為然。
他們是皇室親宗,天生統轄一方的王者,是自己疆土上說一不二的霸主,行為做事用得著兜一大圈子嗎,管臣民如何,管政德如何,最重要的是讓萬眾馴服,俯首聽命!
只可惜他還未能繼承王位,否則,他定要以鐵腕手段,令隴景無一人敢悖逆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才是真正的王!
奚昂彷佛聽見內心的吶喊,不禁心潮涌動,他一定要盡快繼任王位,一定!
景王偏毫無察覺奚昂的這番心事,仍舊自顧自地說道,“所以我們還得繼續跟霍鑒初虛以委蛇,讓他及虞城方面對我們徹底放松戒備,等時機一到,就是我們一舉鏟除他和霍家軍,并接收整個虞城的時候!”
奚昂深吸一口氣,盡量按捺自己的焦躁與不滿,用力地點點頭道,“好,孩兒一切都聽父王的安排!”
“你……父王的臉色很難看呀!”車廂內,霍鑒初擔憂地看向奚玥。
“管他呢!”奚玥無所謂地挑了挑纖眉,“如果我們不那么說,大哥背后還不知要叨叨出些什么話來呢,與其讓父王誤解你不肯援手,還不如先將父王一軍。”
“可三天后,霍家軍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隴景地界??!”
“不用在意時間問題。”奚玥淡淡道,“三日之內,觀應和知著怎么也該有消息了,到時,父王問起,你只管推說身在隴景,并不清楚大軍的確切情況便是?!?
“我還是有點疑惑,你怎么知道大哥下午回王府,是去向父王參我一本的?”
“呃……我神機妙算嘛!”奚玥笑笑,轉臉望向車窗外,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她哪是什么神機妙算,下午來郡主府送信的人一再叮囑她,切記不可將信中內容外泄,且看過之后務必要將原信銷毀,待她承諾應允,對方才將信鄭重其事地交給了她。
盡管來人沒有明說是誰讓送來的信,但奚玥仍是從來人的談吐以及信中筆跡看出,吐露奚昂行蹤的人是箐晚無疑,箐晚為何要送這封信,奚玥百思不得其解,箐晚和大哥間,出了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