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兒并沒有顯露任何武功啊，嫂子，至于有功夫底子，你可以說是我幼年時體弱，娘將我送到一個武師那里，跟他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招數?！?

“對！”樂簪轉憂為喜道，“嫂子也是這么想的，好函兒，你小小年紀就如此天資聰慧，以后定能跟你哥一樣，成就一番大事業?！?

“我不要成就什么大事業！”樂函卻沉了臉，老氣橫秋恨聲道，“我只想替哥哥要回虞城，要回我們的霍家軍！”

“噓！小聲點兒?！睒肤⑺砷_樂函，拍了拍他的肩，“一定，嫂子向你保證！”

“皇上昨兒想必是累著了吧，函兒小孩子一個，皇上何必要和他較真？”樂簪坐在庭院中，替明湛風斟滿了茶，又支巧姿去拿些點心來。

明湛風笑而不語。

樂簪納悶道，“皇上笑什么，難道民女無知，哪兒說錯了嗎？”

“昨兒轉了一天皇宮，你還沒告訴朕，你最喜歡宮里的什么地方？”明湛風仍是未正面回答，偏將話鋒另轉。

樂簪愣了一下，斟酌道，“要說民女最喜歡的，應是錦蓮湖吧，瀲滟碧波總是可以令人心曠神怡的，加之周遭假山奇石，小橋曲廊，花樹簇簇，和水色湖光相映成趣，想人間勝景也不過如此。”

“可惜朕覺得宮中的湖實在是太小了，若是在懷州，頂多稱之為水洼，名為湖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明湛風笑了笑又道，“所以朕對自己的皇宮最為滿意之處，就是秀林了。沒事兒的時候，朕常常會獨自一人在林中溜達，當周遭安靜下來，只能聽聞到自己的腳步聲和葉木的簌簌聲時，人就會變得清醒許多，也會想通許多原本想不通的事兒，你說呢？”

樂簪垂下眼簾，“當然，皇上需要有清醒的頭腦運籌帷幄天下大事，不過皇上之所以愿意去秀林走動，大概還因為皇上，能在那里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吧？”

“噢？你怎么知道，你也有過和朕相同的感受嗎？”明湛風瞇縫了雙眼打量樂簪道，“內心的聲音，沒錯，姑娘內心的聲音又是什么呢？”

“民女……民女只想過上太太平平的日子，看著弟弟長大成人……”樂簪雖略有猶豫，可說的一臉平靜淡然，讓人無分真假。

明湛風微微頷首，“是啊，誰不想過太太平平的日子，可要想與世無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算了，不說這個，朕想說的其實是你弟弟跟朕，倒甚有緣分，朕昨兒注意到了，偌大的皇宮沒有一處可以令他提起興趣的地方，除了秀林，朕亦是難得縱情至性地活動了一番，既舒絡了筋骨，又放松了心情，好不暢快，故而你不必多心，踏踏實實在宮里住下去吧，朕既然肯收容你們姐弟，又怎會不善待你們？”

樂簪心頭一松，趕緊起身下跪，“多謝皇上寬宏，只要皇上喜歡，民女姐弟怎樣都好?！?

“呵，快平身！”明湛風扶起樂簪，“現在跟朕聊聊你們姐弟如何流落至匯昌的故事吧……”

樂函在林中越走越深，越走越快，身后提著燈籠的宮人已經快有些跟不上，忙喚道，“郡王，小郡王，天色都晚了，咱們還是回吧。”

樂函停下腳步，在林中站定，負手而立微閉雙目，清涼的夜風傳送著草木和泥土的香氣，也傳送著一些細微的動靜。

他盡量忽略身后跟來的急促腳步，捕捉林中世界的微妙，有草蟲從他右側的大樹下跳走，一下、兩下、三下……

還有林葉間，隔他不遠一定還有一只鳥巢，母雀在警惕地盤動巢中的蛋，并用張開的羽翼護住孵化中的孩子們。

一切的一切樂函覺得就像自己親眼看到一般，這是大哥曾經教給他的，鍛煉聽覺的方法之一。

大哥曾說：“當最細微的聲音也逃不過你的耳朵時，你才能比別人更先知先覺危險的逼近?！?

沒錯，他走秀林不止一趟，早就熟悉了秀林的地形，可之所以沒有再提和明湛風比試之事，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本事，比起明湛風來還差的太遠，嫂子說的對，奪回虞城替大哥報仇才是頭等大事，他得趕緊長大，趕緊讓自己變得強大，才能一洗血仇和保護嫂子，讓嫂子不用再受狗皇帝的欺負。

其他的，忍耐或是輸贏，又算得了什么呢。

“郡王，郡王爺，你怎么啦，沒事吧？”最先追上來的，是一個叫月靜的宮人，她氣喘吁吁地看到樂函奇怪木立的樣子，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我挺好！”樂函忽然睜開眼，沖著月靜調皮地一笑，“我跟你們開個玩笑，瞧把你嚇得，行啦，我玩夠了，咱們回去！”

回到引月殿，沒隔一盞茶的功夫，樂函便吵吵著要睡覺，月靜納悶道，“郡王爺，現在時辰還早呢，你怎么就要睡了？昨兒個你不是還折騰到大半夜，非要奴婢們陪你玩捉迷藏嗎，結果郡王爺藏得不見了影兒，叫奴婢們好找！”

樂函撇了嘴角，不滿道，“昨兒個是昨兒個，今兒本王累了困了，想睡覺還不成嗎？”

“成，成！”月靜忙躬身道，“奴婢這就去給郡王爺打水洗漱！”

樂函沖著月靜的背影輕輕啐了一口，“呸，誰想跟你們玩捉迷藏，要不是你們在隔壁背著我偷偷嚼嫂子的舌根子，我何故把你們叫起來折騰呢，嘁！”

樂函睡得很安寧，月靜撩開帳簾瞧了瞧，見樂函并沒有翻動被子的跡象，便重新掩好簾子，躡手躡腳地退出了寢宮，整個引月殿不久亦早早地沉靜下來。

夜至二更，宮中隱約傳來兩響更鼓，樂函猛地瞪圓了雙眼翻身坐起，等了片刻確定周圍沒有任何異動后，遂披上衣服匆匆地出了寢殿。

他沒有走向前庭，而是繞著墻根兒，走向引月殿的后院，后院種植著不少花草樹木，有亭有石桌椅，樂函選了一處稍微空曠些的地方，即按照白天從霍家劍譜上所記下來的招式，一拳一腳地練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