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李玉清就有一個很堅定的目標——擺脫旁白對自己的控制。

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旁白對他的控制越來越少。

以前的旁白，動不動就讓他“一陣心痛”，或者強制把自己父母卷入其中。

但是慢慢的，這種違背他主觀意愿的事情越來越少發生。甚至到現在，旁白在“花開富貴系統”的面板上掛著的那些任務，李玉清想做就做，不做也無所謂。

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如果不是卡莎今天鄭重地提出來，李玉清自己根本發現不了。

換句話說，原本用“威逼利誘”來馴化他的旁白，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隨叫隨到的“工具”。

這對于李玉清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我有一個猜測，不一定正確，但是目前看來可能性很大。”

卡莎一邊脫襪子，一邊用胳膊肘頂頂李玉清，讓他在自己換衣服的時候回避一下。

雖說是“老夫老妻”了，但是兩人終究還是沒有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晚上在一張床上分倆被窩已經是極限了，赤誠相見什么的還是太超前了。

畢竟女方的唯一親屬，此時還深陷在艾卡西亞和恕瑞瑪的虛空之中，兩人都心照不宣的給予彼此最大的尊重。

“你說說看。”

李玉清也很干脆，直接走出了房間，蹲在屋門口和卡莎腦內交流。

“我之前提到過，你旁白的能力很可能是你本源的能力，還有印象吧？”

“嗯。”

其實卡莎不提，李玉清都把這事忘到爪哇國去了。

“現在看來，當初的這個猜測越來越可能就是真相了。”卡莎敲敲門，示意自己已經換好了睡衣，讓李玉清回來。

“你看，你最開始的時候最討厭旁白哪一點？”

“呃，他控制我，還經常讓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那現在呢？”

“現在沒有了，但是……”

“好，還有呢？”卡莎玉指點在李玉清胸口，“你是不是總抱怨旁白只會一句一句的說些謎語，而不是一個清晰的數據化系統？”

“對啊，我是這么說過。”

“那現在呢？”卡莎反問，“現在的旁白真的搞出了一個系統。”

卡莎留下李玉清一個人在屋里換衣服，自己轉身走去洗手間洗漱，兩人又開始了腦內通話。

“我不由得在想，你和旁白究竟誰是主體，誰是客體？”

“如果你只是被機械降神的幸運兒，那么為什么旁白要一次次的為你做出改變？”

“如果不是，那是否就可以認為，你喚醒了自己復雜又強大的超能力，然后一步步的把它刻畫成自己滿意的樣子？”

李玉清沉默不語的換好睡衣睡褲，仔細咀嚼著卡莎的每一句話。

自己的能力、隨自己心意而變化……

說實話，他現在也有點被繞暈了。

顯然，旁白肯定不是小說里那種傳統的“主神”，動不動就要“抹殺”。

但如果旁白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原生力量，那為什么自己的超能力會變成一個一上來就“折磨”自己的逆子？

閑得慌鬧著玩啊？

“其實最主要的一點是，我們不知道旁白的真正目的。”

卡莎刷完牙走出洗手間，輕輕拉著李玉清的胳膊坐下。

“它從卑爾維斯那里讓你獲得了虛空的力量，從潘森那里讓你獲得了巨神的力量，還有一些類似于【魔藥煉制】、【其實我是祖國人】這種，你其實用不太上的東西。”

卡莎的雙眸里閃過一絲憂慮：“它就像一個受你指使的竊賊，從各個地方偷東西給你，不管你用不用的上。”

“誒，問你呢白子，你這貨是不是小偷？”

【你意識到，神秘的偉大力量從來不屑于掠奪他人】

“那你是不是我創造的？說實話啊，騙人是小狗。”

【……汪？】

“你看。”

李玉清“小熊攤手”以示無奈。

這一套純粹耍無賴的連招，看的卡莎直搖頭。

她知道李玉清這是不愿再深究的意思。

“阿姨說的真的沒錯。”

卡莎小聲的嘟囔著，把“不愛動腦子”這個標簽再次狠狠地印在李玉清身上。

她沒指望自己幾句話就勘破什么機密，只是想認真的討論一下，讓李玉清心里有點防備和危機意識。

因為她真的很在乎身邊的這個少年。

但是李玉清已經逐漸適應了旁白現在百依百順的模樣，本著得過且過的原則，不打算非要找到什么答案。

而且他一直有一種隱憂，他擔心自己真的要是把旁白隱藏起來的小九九戳破了，旁白就會讓他失去一切因為旁白而獲得的東西：

尋找卡薩丁的機會、自己的妹妹芙莉兒、甚至是身邊的卡莎……

這個夜晚，注定要因為這場無疾而終的談話而變的難以入眠。

兩個相互關心的靈魂知曉彼此的情誼，卻不肯放棄自己的堅持，只好相互妥協之下緊緊擁抱，享受這瑰麗玄奇世界中，另一顆溫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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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將近十幾米高的大船靜靜地停在那里，像一艘齜著尖牙的海怪——這是斯維卡西亞最大的貨輪。

碼頭的燈柱在清晨薄霧中打著擺子，顫顫巍巍的陪著微涼的海風一起搖晃，整艘巨輪連同空氣一起，散發出濃郁的海鹽咸味。

船上，李玉清和卡莎靜靜的向船下揮手。

船下，一群人同樣安靜的道別。

各種依依惜別的話，在斯維卡西亞北部的錦云森林中已經說過了，就算再舍不得，也到了離別的時刻。

“哥哥，你說莎莎姐能和她父親團聚嗎？”

拉克絲這幾天一直跟在卡莎和李玉清屁股后頭，平生第一次接受了正兒八經的魔法教育。

雖然卡莎本質上更像是戰士，李玉清本人對魔法的了解也是半瓶水，但是耐不住小李有掛啊。

別管是“如何控制魔力輸出功率”，還是“怎么高效對魔力進行塑性”，和魔法有關的任何問題，只要李玉清敢問，旁白就能回答。

但凡李玉清在腦海里聽到【你意識到……】這四個字，就知道“參考答案”有了。

以至于在這短短幾天之后，李玉清在拉克絲心中的形象，已經從當初那個手撕夢魘的“狂戰士”，轉變成了學識淵博的“大法師”。

每次聽李玉清（實際上是旁白）講述那些晦澀難懂的魔法原理，拉克絲就算聽不懂，也會被對方旁征博引的論述和慷慨無私的教授而深深折服。

可以說，現在李玉清在拉克絲心里的地位，已經不亞于好姐妹卡辛娜和娑娜了。

“他們要跨越征服者之海，一路向東南抵達恕瑞瑪，聽起來就很艱苦。”

“他們一定會成功的，我相信。”

蓋倫用堅定的語氣給妹妹增添信心。

他和兩人結下的情誼不比拉克絲少。

早在皮納拉的演武場里，蓋倫就已經認可了李玉清作為一個戰士的武藝和品德。

到了后來，隨著李玉清在教導拉克絲的空隙，偶爾也提點他幾句，蓋倫更是在軍隊和家庭之外，久違的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真誠。

在拉克絲身后，娑娜默默的看著遠處火紅的錦云森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們三人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送李玉清和卡莎來到了德瑪西亞最大的港口城市的碼頭。

碼頭很長，盡頭是一座古早時候就一直矗立的燈塔，既不高也不顯眼，但見證過毀天滅地的符文戰爭和反目成仇的天使姐妹。

海浪一排排襲來，整齊有序的拍打著燈塔地基，掀起一陣陣浪花的呼喚。

“有緣再見！”

為了照顧唯一一個不能“腦內傳音”的蓋倫，李玉清緊緊抓住甲板上的扶手，用力大喊。

“一定會再見的！”

“一路平安！”

“……”

蓋倫和拉克絲也在努力的提高音量，告別李玉清和卡莎。

巨輪突然發出“嗚嗚”的聲響，甲板上的水手禮貌的請李玉清兩人回到客艙，打算絞起沉重的船錨。

“哎，”李玉清輕輕一嘆，“沒想到臨走了還有點舍不得。”

他摟住卡莎的腰，看著少女微微發紅的眼眶，偷偷吻了一下額頭。

“走吧……”

“等等！”

一個喘著粗氣的蒼老聲音，在兩人耳邊炸響，攔住了兩人的腳步！

“你還不能走。”

老人的聲音像是在鄭重的警告，又像是在慶幸自己來得及時。

“看到你還神志清醒我很開心，但是……”

李玉清扭回頭去，看著那名出聲打斷的老人緩緩摘下了兜帽，露出他留著山羊胡的藍皮膚光頭。

“但是你必須把手里的東西交出來。”

“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