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喜在聽完宋獻策這些話以后,依舊只是暗嘆。
甚至就連身為大順智囊的宋獻策都如此認為,那么其他文武群臣們,又還能有其他什么想法呢。
就算有,那也沒什么用處,畢竟誰又會聽這些無稽之談呢,上面兒的大人物都這么說了,下面兒的小人物還瞎摻和啥呢。
眼下李雙喜避免了拷銀助餉,借錢之事基本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所以這吳三桂在此之后,大概率應(yīng)該是不會在反叛了。
但李雙喜還覺得不夠保險,他需要能夠親自去一趟,但這話不能是他自己對陛下說。
片刻后,李雙喜轉(zhuǎn)頭看向宋獻策隨口問道:“宋軍師,那唐通之后去勸降吳三桂的時候,想必會帶著大量的錢糧犒賞去吧?”
宋獻策微微點頭道:“不錯,聽說那吳三桂在月余前,就放棄了關(guān)外最后的寧遠等地,并將其數(shù)十萬百姓統(tǒng)統(tǒng)遷回了關(guān)內(nèi)。”
“山海關(guān)內(nèi)突然冒出了這么多人,且又皆無生計,為了能夠更好的拉攏吳三桂,必要的錢糧犒賞還是應(yīng)該有的,不過具體多少數(shù)目,還需明日商談過后才可知曉。”
宋獻策說著也看向了身旁的李侍郎,輕聲問道:“說起來,這錢糧之事還得靠李侍郎你來解決呢。”
“不知李侍郎對于借錢之事可有信心,這戶部又真能夠借到這么多錢嗎?”
“那是自然。”
李雙喜絲毫不猶豫的點頭應(yīng)道:“這錢是一定能夠借到的,而且其數(shù)目也不會小,這點兒錢糧當(dāng)然不是問題。”
“不過關(guān)于犒賞吳三桂等人的事情,我希望宋軍師能夠幫我勸一勸父皇。”
“勸什么?”
“讓我這個戶部侍郎親自去一趟。”
“你要親自去勸降吳三桂?”
李雙喜繼續(xù)說道:“不錯,由我親自去,就與那唐通一起去,不知宋軍師以為如何?”
“這個嘛.......”
宋獻策深深的看了,面前這個逐漸捉摸不透的李侍郎一眼。
此時他的腦中有很多疑惑,其中最大的疑惑,便是李侍郎為什么要想去親自去一趟。
不管怎么說,這個事兒雖然說不上危險吧,但也不能說是完全安全,那他為何還要主動去呢。
而且就以李雙喜他這身份而言,若是去做這件事情的話,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顯得不太合適。
但就在下一刻,宋獻策瞬間便想到,莫不是李侍郎他要將那吳三桂,拉攏成自己的直屬人馬。
他豈敢如此大膽?
宋獻策不再多說,立刻便沉聲問道:“不知李侍郎你為何想著要親自去勸降吳三桂?”
“就算讓我去勸說陛下,也總得有個理由不是?”
“理由嘛.......”
李雙喜緩緩收回目光,繼續(xù)仰望著天空,語氣十分輕松的述說道:
“這理由不要問,問就是拿項上人頭擔(dān)保。”
宋獻策:“.........”
這話聽著,挺耳熟的,之前好似在那兒聽到過這句話來著。
“說笑而已,宋大軍師不必在意。”
李雙喜看著滿臉都掛著疑惑二字的宋獻策,立刻變得十分嚴肅起來,沉聲述說道:“由我親自去勸降吳三桂,主要是因為我有兩個其他人難以替代的原因。”
“其一,至少當(dāng)前我這義子的身份,也不是其他一般義子可比擬的。”
“其二,便是我現(xiàn)在所擔(dān)任的官職,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給那吳三桂述說著,我大順朝廷對他吳三桂以及麾下將士們的待遇。”
“還是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想要更好的拉攏吳三桂,就得有足夠的利益。”
“而簡單的一次犒賞還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有持續(xù)的保證,這一點戶部便可保證,如今除我之外,無人在敢保證。”
宋獻策聽后沉默不語,只能說,這個理由算是馬馬虎虎的。
可以說得通,也可以說不通。
片刻后,宋獻策也只是稍顯遲疑的說道:“此事我也不敢保證,等明日還得在看看牛丞相的意見,到時再說陛下........”
李雙喜當(dāng)即出聲打斷道:“關(guān)于牛丞相那邊兒,宋軍師你大可不必擔(dān)心,他不會拒絕此事的。”
“嗯?”
宋獻策不禁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不會拒絕此事?
難道說,牛丞相已經(jīng)被李侍郎他給說服了?怎么說服的?
牛金星那家伙兒除了在搞祭祀之禮,會出現(xiàn)一些公私不分貪婪不止的情況以外,其他時候表現(xiàn)得都還算是明白,最多也就是有些善妒以及逞些口舌之利什么的。
等等.......祭祀之禮?
宋獻策忽然想到,要搞祭祀之事就得花錢,那這錢從哪里來。
今后若是不能行掠奪之事的話,那這錢就只能從戶部撥錢。
如此一想,宋獻策基本已經(jīng)想明白了。
這李侍郎之所以敢如此保證,那就說明他在今日之時,應(yīng)該就先去找過牛丞相了。
并且就祭祀之所需銀兩一事,進行了友好且愉快的商談。
這樣一來,牛金星會反對才奇了怪了,他今后還想不想要錢了。
此時此刻宋獻策才意識到,這李侍郎去了戶部到底能夠發(fā)揮多大的作用,這可比帶著一營軍隊來得強得多了。
當(dāng)然了,這一切的前提還是戶部得有錢,不然說什么也都是白搭。
既然如今這李侍郎表現(xiàn)得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樣,那想必確實是想到了萬無一失的辦法,也就無需再多問了。
“說起來,昨日之事還要感謝宋大軍師仗義執(zhí)言。”
李雙喜此時已經(jīng)站起身來,拱手道謝。
宋獻策也跟著站起身來,拱手回禮笑道:“李侍郎言重了,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當(dāng)不得如此。”
李雙喜突然掏了掏腰間,取出了一個長筒一般的東西,遞到宋獻策面前。
宋獻策見后不知此為何物,“這是.......”
李雙喜微微一笑道:“宋軍師,此物可稱之為天文望遠鏡,這是我從宮中寶庫中特地帶出來的,應(yīng)該是之前的西洋人帶過來上貢給明朝廷的,而后便放置在皇宮中,前幾日恰好被我看見。”
“用此物觀察天象時,可看得更加清楚,就猶如天邊就在眼前似的,宋軍師亦可試試看。”
“什么?”
宋獻策聞言大驚,“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寶物。”
于是在李雙喜的簡單指引下,宋獻策立刻便用這長筒一般的天文望遠鏡,朝著夜空中望去。
只見曾經(jīng)看到的那些天象,在此長筒中都拉近了許多許多,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那句猶如天邊就在眼前。
“妙,妙,妙,真是妙不可言啊。”
宋獻策止不住的贊嘆著。
等宋獻策脖子都仰得有些酸了的時候,他才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長筒。
“李侍郎?”
待宋獻策回過神來,環(huán)顧四周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院落中早已經(jīng)沒有的李侍郎的身影,看樣子應(yīng)該是早就離開了。
宋獻策重新坐下,將這名為天文望遠鏡的東西緊緊抱在懷中,就生怕將這寶貝給弄丟了。
在他看來,縱然是金山銀山,也不如手中這寶貝來得妙。
或許是剛才看得有些累了,宋獻策不禁閉上了雙眼,同時也陷入了沉思。
自從那夜長談之后,宋獻策對李雙喜的看法就已經(jīng)有了極大的轉(zhuǎn)變。
他相信,今后只要李雙喜能夠繼位的話,那么大順一朝一定會變得更加昌盛,也一定會有屬于大順的盛世,為此他也多多少少愿意做些事情。
縱觀歷朝歷代,一個新的王朝在廢墟上建立之后,在第二代時就始終是個檻,同時也是大劫。
秦二世而亡那么遠的事情就暫且不說了,就說近朝的明宋唐三朝,第二代在接替時不是都出現(xiàn)了動蕩嗎。
在宋獻策看來,即便將來陛下有了親兒子,也一定不能傳位給自己的親兒子,否則大順必出亂子。
若是運氣好,最多也就是內(nèi)部斗爭換個皇帝而已,國號也還是那個國號。
可若是運氣不好,立刻就要說改朝換代的事情了。
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些,所以宋獻策才十分樂意的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李雙喜,他今后繼位就是大順最好的選擇。
但話又說回來,最后還是得李雙喜自己能爭才行,就像唐太宗或者明成祖那樣,皇位還是得靠自己搶.........爭取。
不管怎么說,至少李雙喜如今的條件也不算太差,機會也并不少。
而且就從最近兩日的情況看來,李雙喜他自己一定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并開始付出了行動。
從戶部入手.......倒也不失為一個上佳的選擇。
想到這里,宋獻策又忍不住的摸了摸懷中的寶貝。
他還真是有心了啊。
如此拉攏,又有誰能夠拒絕呢。
投其所好.......多么讓人致命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