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道境界真靈剛剛形成,真氣相較于靈息階段雖有霸道提升,卻并非源源不斷,用之不竭。
儒家擇道大多選擇厚積薄發,以慢求精,真正邁入動輒一方強者之境,往往在不惑之年。
因此像劍侍小司那般揠苗助長,過于求快的儒生少之又少,大多儒生修行為不亂心性,修行時更注重先求智,而后增進體魄之修,如此才能如長江之水不擇小流,而后成名川。
來回與數百官軍纏斗拉鋸,卜秋白氣力出現衰竭,手中青鋒再無最初的凌厲威力。
此時長劍劃過眾人胸前鎧甲,由于少年劍氣不穩,只在眾人胸膛磨出火花,已構不成壓迫威脅。
有些眼力的官軍這時看到青衣少年腳步虛浮,找到了降伏他的辦法:“分三路攻擊,重點在下盤!”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撲上前去攻擊卜秋白上、中、下三路,位于卜秋白身后手持長矛的官兵橫掃穿刺,將措手不及的青衣少年掃落在地。
眾人長矛再挑,將卜秋白身體挑于半空再重重摔下,讓得卜秋白身體瞬間散架,吃了不少苦頭。
見卜秋白陷入極為不利的劣勢,漠城官軍圍向千夫長:“盧老大,再下去小大人會沒命的。”
漠城官軍心急如焚:“這是卜大人唯一的血脈,咱們不能讓尸骨未寒的卜大人斷了后呀!”
“無論如何,咱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這么干看著小大人遭人羞辱,讓九泉之下的卜大人寒心吶,盧老大!”
盧老大見此情形也是急得滿頭大汗,他一咬牙,摸了摸身上所剩不多的銀兩。
“你們身上還有沒有?”
眾人授意,紛紛摸出身上的銀兩銅錢塞到盧老大手里。
盧老大皺眉:“恐怕還不夠,讓兄弟們再湊湊,這世道也只有錢能讓鬼推磨。”
漠城眾人慷慨解囊紛紛出力,捧著一大把錢財的盧老大正欲上前解圍,這時涼軍的一位都統從城內走了出來。
“住手!”
喝聲如雷霆,眾人聞聲停手。
此時,被折磨得即將半死的青衣少年滿身塵土,鮮血自嘴角溢出,落魄與凄慘令人望之不由生憐。
涼軍威名響徹北境,便是三州刺史州牧也得給西涼軍三分薄面,何況是這群郡城小兵。
見走出城外的是涼軍還是一位都統,自知招惹不起的守城官軍讓出一條道來,放下跋扈氣焰乖乖頷首。
“大人,這小子擾亂進城秩序,方才又殺了我們一位兄弟……”
那人話還沒說完,只見涼軍都統如虎雙眸射出一道冷光盯向說話官兵:“你們可知地上之人是誰?”
“……”
說話的官兵看了看少年穿著,又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面前的涼軍都統,尷尬搖頭。
“這少年是漠城郡守卜元貞之子,爾等瞎了狗眼!”
參與圍毆青衣少年的官兵嚇了一跳,在前回話的官兵更是直接抽起自己嘴巴:“小的有眼無珠……小的有眼無珠!”
“行了。”
涼軍都統一瞥地上死去的那名官兵,又瞅了一眼藤筐里的銅錢:“你們打了他一頓,氣也出了……筐里這些錢就當他的安葬費。”
半筐銅錢還不夠數百守城官軍的茶水錢,這會兒涼軍都統一句話就變成了那名死去官兵的喪葬費,讓得這群官兵白忙活一場不說,還一個大子也沒撈著。
官兵一臉為難:“這……”
見眼前官軍并不滿意自己的處理方式,涼軍都統冷目寒光似刀,透著殺人如麻的寒意:“你們要是嫌渾身力氣使不完,不妨和我回虎賁營操練操練,我北涼軍中可是十分磨礪體魄心性。”
涼軍出狠人,涼軍之中的虎賁營更是狠人窩,虎賁營隨便拎出來一個士兵都是入朝境武夫,便是一城郡守也不放在眼里。
不給那名官軍與自己討價還價的任何機會,涼軍都統走到卜秋白身旁,用腳輕輕踢了踢他的胳膊:“還能喘氣否?”
卜秋白右手之劍猛地插進土里,借助這道支撐力起身,擦了擦嘴角血漬:“死不了!”
“我家將軍想讓你到城樓上看一看。”
卜秋白不解其意,抬頭望向城樓之上身披一襲白袍的梁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想必你家將軍平時很喜歡看戲。”
涼軍都統微微一笑,表情平淡:“我家將軍說,人要想看得更遠,就得站得更高。”
卜秋白無聲冷笑,拔出支撐著身體的長劍,將劍收回鞘中。
涼軍都統見他識趣,臉上笑容這才緩和幾分,轉身向城內走去。
卜秋白強撐著身體緊跟其后,看得不遠處的漠城官兵們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臨近丹霞城門,涼軍都統又頓下了腳步,冷眼瞥向守城官軍:“趕緊放行讓漠城百姓進城避難,待會兒梁將軍下樓,可就沒我這么好說話。”
這話嚇得周圍官兵連忙擦汗,顯然梁魄正在城樓上注視著這一切,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觸怒有著“小人屠”之稱的疾先鋒梁魄。
卜秋白隨涼軍都統上了城樓,梁魄沒有虛情假意問他傷勢,而是耐人尋味地問了他一句:“儒家東碣書院有一幅字: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想必你比本將要清楚。”
這副字是儒道至圣鄭太白親手所書,立于清風明月樓前,旨在告誡天下儒生無論遇到何種困難,都不要放棄攀登的信念。
卜秋白不解其意:“這就是你喊我上來的目的?”
梁魄轉過身,臉色因為丹藥藥力退去,又變成一副怏怏病態,以至于他笑起來透著老謀深算與陰險。
“讓你居高臨下看看這世間,只是想告訴你,這世上并非沒有難事,你們儒家宣揚的那一套不過是為了愚弄世人,糊弄讀死書之人的毒雞湯而已。”
歷經生死劫難活下來的梁魄沒有虛偽理論,有的都是親身經歷的感悟,所以他不需要和眼前的青衣少年過多的宣揚他所認知的道理,只讓他陷入自我迷茫,對以往所讀的圣賢道理產生懷疑,那便是一種成功。
卜秋白一副請教狀:“敢問梁將軍,你口中所謂的難事具體是什么?”
卜秋白正中下懷,梁魄不急不慢地擠出兩個字:“低頭!”
誰言世上無難事,最難莫過于低頭!
“一直仰望天空,領略星空璀璨,有幾人肯低下頭顱揮舞鋤頭,俯瞰塵埃?”
梁魄用意十分明顯,他在點撥青衣少年要學會低頭。
“漠城之事顯然非一個小小質子就能操控,你想弄清事情原委,報殺父之仇,就得學會把頭低下,正巧本將的虎賁營最擅讓人低頭,也最擅讓人懂得真正的道理。”
梁魄走上前,拍了拍卜秋白的肩膀:“世上道理不過拳頭與刀劍,之乎者也那是勝利者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