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涯手肘頂著公交窗沿，托住下巴，側過頭沉思，任由眼前風景風馳電掣，怔怔出神。

趙寶俊最后說過的話，還在他腦海不斷徘徊復現。

你要有問題，自己問她不就得了？

問什么？

這位老大娘，我懷疑您是靈體，請問您死沒死？

死了我就讓小孩吃你咯？

沸羊羊，真粗魯。

萬一她真是活人，這樣做可太沒禮貌了。

不過……

既然死者母親還活著，自己的猜想難道說錯了嗎？

夜間遇到的靈體，大致可以確認擁有女性特征，該地段命案也只能查到僅此一例。

新聞報道內，沒有提及第二名女性。

倘若猜測對象有誤。

擴大范圍……可就有點棘手了。

都說做人難，其實做驅魔人也不容易，尤其是孤立無援的驅魔人。

蒲涯白眼微翻，看著車窗倒影里的自己，惡趣味吐舌頭，擺出阿嘿顏。

他聽到旁邊站著的一位年輕母親，對她家小孩說悄悄話：“閨女你要好好學習，將來可不能變成這種怪人。”

“可是大哥哥他好帥誒。”

“比你爸強……別亂說，你聽清楚沒？”

謝謝您們嘞。

蒲涯收斂回注意力，繼續思考后續門路。

現在有兩個調查方向。

第一。

去死者工作過的酒吧。

那是死者生前最后去過的地方。

但是酒吧營業是晚九到早五。

現在為時尚早，并且也沒有重要線索值得探尋。

白跑一趟可不行。

第二。

去找門房秦大爺聊聊，看看有沒有更多線索。

這也是蒲涯正打算要做的。

作為事發時第一目擊者，秦大爺定然能觀察到更多報道不會寫的事。

只希望五年過去，他還能記得住。

蒲涯默默閉眼，養精蓄銳，等待公交到達終點站。

……

秦大爺住的地方，比蒲涯家還要老舊許多。

斑駁墻體蔓延歲月痕跡，大塊墻皮剝落，建筑物本身透著老態龍鐘之感。

蒲涯進入檔案記錄的那棟老公寓。

霎時間。

陣陣寒冷刺骨，擾得他一激靈。

幾乎是邁步進樓的第一秒，蒲涯就察覺到了，潛伏此地的靈體。

按理來說，靈體不會在白天活動，應該是被自己招靈體質刺激到了吧？

蒲涯如是想道。

那種被暗中窺視當成獵物的感覺很怪異。

就是不知道這只靈體什么實力。

若是能把它揪出來……先簡單給小男孩加餐填肚子也不錯。

樓梯拐角處

隱約出現了班半張女人的臉。

蒲涯暫時不打算理會它。

畢竟不是主要目標，辦妥正事再考慮除靈吧。

樓道走廊燈報廢，也沒有窗戶透光，在下午時間依舊昏暗如夜。

蒲涯借著手機打光找到秦大爺住屋。

沉重的大鐵門，貼滿了疑似欠條催債與咒罵。

404……

門牌號不太吉利。

他手指叩響房門：“秦大爺住這嗎？”

房門稍稍開啟一角，半張臉只漏出眼睛，狐疑打量：“你哪位？”

眼睛疲態嚴重，缺乏精力。

瞳孔渾濁，明明是在看蒲涯，卻有種垂死者目光渙散的意味。

這是要爆金幣的征兆。

“我是龍和小區的住戶，問點事。”

未曾想，秦大爺聞言不為所動，反而要把門帶上：“不認識，不見不見。”

蒲涯伸手抵住門：“五年前馬民安被害，報案人是你吧？”

秦大爺沒給好臉：這玩意兒新聞不都說過了嗎？”

“小區的人說是你晦氣，但我覺得不是這么回事，你也是受害人。有時間聊聊嗎？”

“知道老頭子我晦氣就趕緊走，別惹喪門星回頭小命不保。這樓里可不太平……”

蒲涯輕笑：“不太平？怎么可能不太平？”

秦大爺關不上門，急道：“樓里有鬼，都沒幾個人還敢住這。你真要想死，別帶上我！”

“我是驅魔人，諢號純真榮一郎，要看看我的芝士雪豹嗎？”

眼見秦大爺死活不搭理，蒲涯直接挑明身份。

驅魔人的名頭在這世界，比啥都好使。

雖然自己還沒持證上崗……不過問題不大。

蒲涯一貫堅持，只要解決舉報人就沒有舉報困擾。

“……什么玩意兒？”秦大爺停滯角力，瞇起老眼，語氣難以置信：

“你？驅魔人？有這么年輕的驅魔人？”

蒲涯放下手臂站定：“我可以幫你解決這樓里的靈體。”

秦大爺嗤笑：“呵，別看我年齡大就想蒙我。

“況且，就算你是驅魔人，憑你們這幫獅子大開口的吸血鬼，老頭子可沒錢請。”

“不收錢。”蒲涯突搖搖頭，畢竟自己窮的也只剩下錢了：

“作為交換，我只需要你回答問題。

“可以的話我現在就去除靈。”

“嗯……”秦大爺沉吟，渾濁眼眸難得浮現光彩，猶豫張口：

“你說話算話？”

“交易達成。”蒲涯咧嘴一笑，抓過秦大爺一只手啪的擊掌，匆匆原路折返回樓梯間。

在他離去后。

秦大爺一臉匪夷所思地緊閉房門，自言自語：

“哪來的不怕死小孩，我是勸不動了。

“真麻煩，一把老骨頭又要考慮咋給人收尸。

“讓活人看到，不太好。”

……

“哦嗨喲，學妹！”蒲涯沖到靈體躲藏的角落，大聲喊道：

“請和我做，愛做的事！

“用力超市我吧！”

這可是具火辣誘人的招靈體質呢。

不會真有靈體忍得住吧？

當然，有必要強調一下，招靈體質不等于燒零體質。

我蒲涯為人還是很正經的。

幾乎在同一時刻。

空氣溫度下降了許多。

咣當……

咣當！

硬物撞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像是金屬，但又有種綿軟空洞的回響。

伴隨聲音逼近，寒溫在蒲涯身體，也得以具現化。

無數密密麻麻的針刺，在從腳脖子處一路往上摸索，找尋外露的肌膚。

靈體正在造成直接傷害。

瘙癢且疼痛，對手的確較為弱小。

當針刺即將延伸至面龐時。

他的視線中。

多了張五官扭曲，呈現尖嘯狀態的女性怪臉。

一張意欲吞噬的血盆大口……

自其牙尖之上。

凝聚濃稠腥臭的液體。

滴答滴答！

墜落在地。

蒲涯的身體，忽然離地而起，被靈體摁住雙肩，抵在了墻上！

人與靈體，兩兩相望。

如瀑長發，將二者籠罩其中。

彼此只能夠直視對方的臉。

靈體張開嘴，毫不掩飾對招靈體制的渴望，意圖將蒲涯吞噬。

沒有前戲怎么行？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便在此刻。

蒲涯抬起手，用力掰開靈體鉗制。

一個強硬摟抱，身形飛速旋轉，將它反過來摁在墻壁。

竟完成了對靈體的壁咚！

做完此舉。

蒲涯一只溫柔攀上靈體背脊，近乎粗魯地把它向自己胸膛。

他的唇部。

向靈體面龐緩緩貼近……

靈體毛骨悚然地顫抖了一下。

尖嘯狀的臉稍許松懈，勉強可見五官形狀。

甚至隱晦地出現了一抹……

羞澀？

旋即。

便見蒲涯兩眼迷蒙，摟住靈體脖子，竊竊私語咬耳朵道：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要貫徹到底。

“你好騷啊。”

他的手很自然地開始摸索起來。

靈體身上也有衣物。

拋開它的肌體已經腐爛不談。

纖薄的絲紗，破損著半遮半掩，流露滿溢白膩，曲線線條光潔而流暢。

從上至下，瀑布般的繁瑣隔閡垂落。

目光順勢來到它赤著的雙腳，此刻正立于腌臜地面，玲瓏玉足小巧精致，未曾沾染半點凡俗灰塵，反倒被襯得立體。

修長、美倫的腳趾，與腳背之間的凹陷處，像一座小橋梁，承載著屬于立體飽滿的重量。

當腳趾伸張開來時，它們就像小小的花瓣，柔嫩且光滑，綻放嫵媚光彩。

蒲涯伸出手，輕車熟路地捏住了一抹隱晦。

靈體發出早春幼獸般的嚶嚀。

有發動強吟唱水魔法的跡象。

拋開它的肌體已經腐爛不談，畫面還是非常美好的。

但……

只此剎那。

它便感覺身體涼颼颼的。

誒？

靈體艱難地從蒲涯懷抱掙脫，抽出腦袋。

卻發現……

怎么只有頭出來了？

身子呢？

“寶貝。”蒲涯聲情并茂：

“你不介意我還帶個孩子吧？

“你可以和孩子姓，真的。”

下一刻。

靈體看到了自己碎成一塊塊的軀干，化作熒光幽幽，在這老舊樓道匯聚成團。

一個矮小瘦弱的男孩，不知何時出現。

它右手五指勾動拖拽，左手捂著嘴，不斷重復填塞動作。

而小男孩的表情……

怎么看起來有點被辣眼睛的意思？

靈體茫然

它……

是在吃自己嗎？

男孩說話了。

它講的是：“多謝款待……

“我很喜歡吃。”

黑暗中。

蒲涯瞳仁熠熠生輝，似是自言自語：“聲線也是線。”

【靈體：男孩怨魂】

【能力：線】

顧名思義，小男孩能夠操作線類物體進行攻擊。

攻擊威力，與操縱物體強度息息相關。

通過靈體自身作用，便能使操縱物對其余靈體造成傷害。

那晚上的電話線，便是類似能力。

只不過，小男孩本體顯然還有更多難以預料的手段。

而眾所周知。

聲線也一種線。

所以扯兩嗓子就能激活靈體能力，俺尋思還挺合理的吧？

蒲涯本體引誘對手，再由男孩冤魂完成致命一擊。

面對這種防不勝防的攻擊，女靈體根本無法提防，轉眼就被切割成了碎片！

“嗨害嗨，來了嗷。”蒲涯拎了塊隨碎片放在嘴邊：

“干了兄弟們！

“嘗嘗……

“誒，我還沒吃呢！”

小男孩表情怪異，邊進食邊盯著他，不明覺厲。

靈體無言，僅剩的頭顱化作點點星光退散，徹底隱于無形。

它注定要帶著疑惑，走向地獄。

蒲涯扭過頭，全神貫注看著男孩進食，目光有些近乎寵溺的自豪感。

它的動作怯懦，小心翼翼地拖拽靈體碎塊塞進嘴里，吞咽卻是一點不慢。

吧唧吧唧。

看得人食欲大開。

也不知道靈體是什么味道。

“悠著點，別噎著。”蒲涯揉揉他的小腦袋。

血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回應。

充斥別樣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