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這行，在城市里的人數并不少。

可若是和海濱市的總人口比起來，這個數字又顯得十分可憐。

蒲涯從入行以來，從未接觸過同行，更不知道他們的辦事能力。

拜畫皮鬼案件所賜，驅魔人總部發來調派，全城大大小小的除靈會盡數出馬。

當這些力量集中在一起時，發揮的威力自是非常高效可怖。

短短一周時間，所有出逃的畫皮鬼，統共十余只，在黃小皮的指認下悉數落網。

而在木子李大樓工作過，參與了非法行為的那些員工，也因為沾染了靈體波動的緣故，遭到驅魔人的秘法追捕，最終全部落網。

等待他們的，將是屬于人類法律的審判。

……

放學鈴聲響起。

女校學生陸陸續續從校門內走出。

一個月一次的小假期，是她們最喜歡的時候。

軒轅蕓挽著李露，蹦跶著道：“露露，你這兩天好像心情不錯啊，感覺話比之前多。”

李露微笑不語。

閨蜜間的竊竊私語，總是會說個沒完，直到軒轅蕓坐進了她們家開來的轎車。

李露又回到了一個人。

雖然身邊人群川流鬧哄，但是對她而言，世界已然寂寥。

再不會有一張洋溢笑容的面孔，來接自己放學。

夕陽西下，白極落幕，唯有孤影相隨。

只是影子只能是影子，不會和她說些什么。

李露低著頭，拐過學校旁的街角，忽地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自知失禮，她還沒有看清來者長相，便歉然道：“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未曾想。

被撞的人卻說起了在旁人聽來，不明所云的內容。

“尸體找到了，已經安排了下葬，有時間你可以去看看。”

是道清朗男聲。

李露先是愣神。

旋即，她酒窩淺陷，輕笑道：“謝謝。”

“交易別忘了，盡快過來。”

男人在李露手里塞了張便簽，隨后匆匆離去。

她看了眼紙上內容，是聯系方式與地址。

【星海除靈會。】

【正經的驅魔人蒲涯為您服務。】

“交易么……”李露回首，那人卻早已離去，消失在茫茫人海。

凝望許久，她喃喃自語道：“要不，我也去當驅魔人？”

……

滴答——

滴答！

水聲不止，掉落的清脆動靜愈發急促。

藍河在床上輾轉反側，狠命控制住眼皮不去睜開，試圖催眠自己。

我已經睡著了，聽不見聽不見……

可越是疲憊，就越是難入眠。

水珠滴落的聲音明明不算響亮，卻像指甲刮玻璃那樣，攪動心靈。

哪怕捂住耳朵，可只要想起這件事，就會感覺無比痛苦。

終于。

在數次拿枕頭壓頭無效后，藍河惱火地套上拖鞋，準備去看個究竟。

什么垃圾出租房？

水費這么貴，我睡前刷牙肯定關緊龍頭了，怎么還有這破聲音？

藍河在想，等到白天睡飽了，是不是有必要給房東打個電話，和他反映一下衛生間漏水的問題。

啪！

衛生間白熾燈亮徹，刺得他本就充斥血絲的眼睛生疼。

他抬起左手遮住眼前的光，慢吞吞適應著，才逐漸挪步到門口。

剛一拉開衛生間門，撲鼻惡臭，令藍河忍不住皺眉，伸手擋住視野，過了十來秒才放下左臂。

一把破舊的剪刀安放在洗臉盆上。

水珠與腥氣，自水龍頭口零落，墜于剪刀銹跡表面。

吵死了！

藍河忍著一肚子氣，沖上前去，用力擰動旋把。

未曾想到，不僅沒有關進，衛生間的洗臉盆中，頓時浸滿了血水。

“哇嘔！！！”他彎腰干嘔起來。然，洗臉盆里的血水涌動，形成一道漩渦，向著藍河蔓延。

藍河渾身發顫，不禁倒退數步。

再定神時。

一切如常。

沒有漩渦，水龍頭也沒有泄露。

那把剪刀依然安穩停放，甚至看不到半點濕漉痕跡。

幻聽？幻視？

藍河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自嘲道：“我大概是累瘋了。

“干完這個月就辭職回老家……”

藍河靠在墻壁上緩了半天才平息下狂跳的心臟。

喘了幾口粗氣，他又往衛生間望了一眼。

剛想離開時，血水徑自轉動，漩渦又起……

自漩渦內，人影突兀團簇涌現。

那是位披頭散發的女孩。

她身穿紅裙，脖頸上帶著條銀色鎖鏈，嘴唇殷紅，眼眸空洞無神。

手里頭。

握著那把銹跡斑斑的剪刀。

女孩身體搖晃著，像是具行尸走肉般，緩緩朝藍河走來。

她一邊走，一邊喃喃念叨：“阿爹請來了客人。

“阿娘藏起了我。

“阿爹殺掉了阿娘。

“客人帶走了我。”

“啊！”

藍河猛地驚醒過來，冷汗順著臉頰流淌。

人還在床上，衛生間也關著燈。

出租屋很黑，很靜。

怎么是夢？

還好是夢。

“改天整點六味地黃丸吃……”

身體有些潮濕，出了這么多汗，很難評價是不是因為長期熬夜身體發虛。

好難受。

但是還要趕早高峰當社畜，必須強迫自己繼續睡會兒。

是不是外面太吵了，導致我做噩夢？

藍河稍微松開了點被子，伸手去勾放在床邊的耳塞。

然而。

寒冷與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怎么回事？

“咕嚕……”

藍河愣了會兒神，喉頭吞咽，目光緩慢向下方移動……

在那里，一張血色薔薇般綻放的笑顏，嘴角咧至耳側，正癡癡地盯著他看。

“客人，我好想爸爸媽媽。

“你可以留下來，成為他們嗎？”

剪刀，貫穿了胸膛，牢牢固定在床板之上。

寒冷。

沉重。

……

“浴室短篇完結，畫完收工！”

王緒從椅子上站起，揉了揉因長時間看顯示屏而發酸的眼睛，一邊活絡腰部，一邊清點著這個月的生活費。

“這份稿子交掉，這個月收入怎么著也該有個大幾千。

“然后扣掉房租，還有生活成本，最多能存兩千？

“下周好像還要相親來著，老媽這事整的沒道理，我這生活質量相親啥啊……”

海濱市，凌晨兩點。

身旁的玻璃，折射出他的臉龐，棱角分明，還算有些俊逸之氣。

怎奈亂作一團的長發，與長時間不打理的胡茬，拉低了整體形象分。

他撓了撓頭，放下還攥在手里的壓感筆，有些好笑地輕哼了口氣。

這很合理嘛！

自己一個成天宅在家里的畫手，美名其曰自由職業者，能混個溫飽就行了，反正不和別人打交道……我尋思打扮那么臭美也沒人看吶……

王緒，漫畫家，主攻方向為民俗志怪類恐怖漫畫。

大學畢業后，他就租了間廉價公寓房，悶頭苦干，期望靠著自己心儀夢想行當養活自己。

不過理想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畫了兩年，王緒的收入水平，只能勉強保證溫飽。

“還有份草圖要畫……唉，煩死了，洗把臉去。”

王緒罵罵咧咧，走向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沖臉。

清涼流水，刺激著他疲憊的神經。

呼……

這是苦逼畫手深夜最享受的時刻。

王緒直起身子，接過向他遞來的干毛巾。

過會兒再去泡完面，今天奢侈一把，打兩個雞蛋。

嘿！再看看冰箱有沒有火腿腸！

兩個蛋一個腸，拿開水白菜來都不換！

他放下毛巾，忽然，腦海里突然浮現一個疑惑。

王緒盯著手里的東西。

這玩意兒……

誰給我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