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平語音發顫，不安之意洋于面色。

她悄摸地拽了拽蒲涯袖管：“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

“李露這是在進行某種儀式，逼迫族長……那只畫皮鬼現身。”

“儀式一旦展開，她就會和靈體建立溝通，誘導靈體進食自己。

“要是讓畫皮鬼吃了她，那我們都得陪葬！”

蒲涯沉吟道：“所以說不用考慮到她的安全，是讓我把李露也算在攻擊范圍內，一起干掉嗎？”

黃小皮上下牙齒磕碰，遲疑道：“其實未必需要干掉李露，在靈體現身的那一剎那，會有短暫機會，畫皮鬼需要褪去現有皮囊，也就是我之前遭遇的換皮期。

“畫皮鬼在換皮期的時候非常虛弱，你如果能抓住那個瞬間，或許就能一下子解決掉威脅。”

蒲涯手指伸出，指向李露那邊。

黑色血肉支柱，已經將她完全隱匿在內。

那是視線也無法滲透到的位置。

加之周遭視野本就黯淡，唯一的光源還只是個小手電筒。

黃小皮說的輕描淡寫，可若是真的如此容易便能實現，她也不至于會遲疑。

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小聲道：“保險來看，還是在進食時，把畫皮鬼和李露一起……”

蒲涯打斷：“你應該知道換皮期時間的吧？”

黃小皮錯愕道：“你真打算用第一種方案？”

“嗯。”

“你就當我隨便說的！那樣其實也有風險！換皮期時，雖然靈體本身虛弱，但是相應的，保護陣法會得到加強。如果……”

“她。”蒲涯指的是李露：

“和我談了交易，不能死。”

黃小皮無言以對。

二人就這樣，繼續目睹李露繼續獻祭儀式。

那些血肉滴落的支柱漸漸發生了變化。

原本模糊不見實體形態，在墜落過程中，甚至還會朝外迸發碎屑的零丁殘片，隨著時間推移，開始朝著正中心收攏靠近。

當這些黑色血肉聚攏時，無數細胳膊狀的零件，狂亂肆虐地在揮舞，就近抓去身邊別的血肉，隨后用長指深深嵌入其中，往自己這側拖拽。

有些胳膊，就在此期間，不幸被別的胳膊拽住。

當它們突然遭受到了桎梏，從血肉鏈接處，竟是碎裂出一張張人形面孔，混合參雜皮毛膠狀物，五官猙獰，維持著吶喊模樣。

而那些成功拽到實體的胳膊，在一定時間后，便整齊劃一地開始了拼接與重組，粗暴撕扯支撐自己生長的血肉支柱。

它們如同搭湊積木那樣，按照陣法主人，也就是畫皮鬼族長所需，在這一方天地，建立起風格詭譎的藝術品！

蒲涯定睛凝神，借著光源，試圖去分辨，這些支柱試圖在搭建的是何物……

長條、粗滾、通體漆黑。

盡頭處，勃發著生動且狂躁的熱浪。

大量由黑轉紅，宛若血跡的膿液從坑頂噴涌，繼而像是被抽取精華一樣，成為乳白與腥臭的棄置品，散落陣法周邊。

這小小的人間地鐵站，竟是能撐起如此駭然的變化！

初時，蒲涯還沒有瞧出變化規律，只覺得血肉拼接的新面貌莫名眼熟。

可當他細細去想，猛地反應過來，眼前這幅長達數米，飛速回旋的畸變之物，為何與傳說中的龍形那般相像？

龍者。

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

即便沒有那些角、鼻、眼等細節，蒲涯依舊能夠大致辨認，這具正在掙扎狂舞，疑似被賦予生命的肉團，初步具備了龍的特征。

那些細胳膊彼此勾搭，可不就是連接通體，負載沉重肉軀的龍鱗！

不，不對！蒲涯迅速打消了剛升起的念頭。

不是否認，而是想到了更合理的猜測。

無角無爪，是為蛇者化蛟！

百年成蛟，千年化龍，與其說身前巨物是條怪異的龍，倒不如這是只魔化的蛟！

黃小皮驚呼道：“錯了錯了！我想錯了！

“那只畫皮鬼不是想要附體李露，這具肉身，才是它要得到的東西！

“這不是我們畫皮鬼會的能力，我們只能剝皮換皮，有別人在幫它！

“它要掠奪李露的血液，作為轉移本體的媒介。屆時，這只怪物就能自行生長皮膚！

“主、主人，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

蒲涯依舊沒有回應，他也無暇去顧忌黃小皮的疑問。

它要成蛟？

畫皮鬼以貪婪者的心為食，最是愛慕靚麗外觀，審美與人類高度一致。

是什么讓它決定放棄人形，披皮在這只血肉黑蛟之上？

若是蛟龍成型，原本指望的男孩冤魂，便也未必能奈何它。

甚至……

蒲涯心底升起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C級靈體！

不是不可能，畫皮鬼全盛時期就有D級，并且還算佼佼者。而它大費周章，去建立起陣法，滋生血肉成蛟，極有可能會突破這一界限，步入某種更無法言說的層級。

蒲涯語速飛快，低呵道：“沒法等換皮期了，那樣可能還會遭遇意外。有什么辦法可以快速中斷儀式？”

黃小皮急道：“想要中斷儀式的話……我能想到的，就是依靠足夠大的力量，強行沖散這些還沒完全聚攏的東西。”

足夠大的力量？

蒲涯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他就立馬提起步子。

黃小皮緊緊攥住他的衣擺：“你不要送死好嘛！你要怎么做？你能幫上忙的，不是那兩只靈體嗎？

“一個是玩頭發冒煙的，另一個是變身的，你還有別的倚仗嗎？就算給我全部釋放，讓本體現身。三個加起來，也是給人當飯吃。冒然闖入儀式，勢必遭到吞噬！

“我雖然說了這種可行性，但是……”

蒲涯兀地發笑：“誰說只有你們三個？看好就是了。”

他走到站臺邊緣。

從近距離觀察血肉蛟龍，那種震撼感更是無以復加。

視覺沖擊效果，在此時到達頂峰。

那些細小胳膊實際上并非獨立存在，細細看去，便可以清晰發覺，它們實際上是一個個深埋在血肉之后的人形生物。

這具血肉蛟龍，就是人頭接人腳，以一根根粗枝強行貫穿的巨型縫合怪。

黑蛟似是知曉蒲涯走來，昂起混沌無目，爛成一團的龍首，緩緩向他逼近。

當靠近距離只剩下半米的時候。

蛟口大張。

數以百計的人口，便像章魚的吸盤那樣，吸附在口腔內上下各處。

血沫滴滴答答，宛若饞涎欲滴。

黃小皮見此場景，已然半張檀唇，不敢聲張。

卻見蒲涯鎮定舉起雙手，兩臂繃直，高舉越過頭頂。

他輕輕一笑，一股靈體波動縈繞蒲涯身側，自行飄散回蕩。

然后。

蒲涯用鏗鏘有力的聲音，宣告自己的攻擊即將發動。

“地鐵軌道一號線也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