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養殖場，殿堂大廳的收費柜臺處，戴著一頂深藍色寬大尖頂帽的魔女將賬單排到桌前，展示給了艾莉爾看。

【服務費：10銀】

【火化費（3階魔女/1人）：30金】

【F級商品（李昂）：50金】

李昂就站在艾莉爾的斜后方，他看到賬單后眉頭微蹙，語氣不悅地向柜臺小姐問道：“為什么我會這么貴？就算是A級商品也才50金吧？”

那位魔女耷拉下眼瞼，臉上帶著稍許不快：“我正準備解釋，請你不要插嘴！”

魔女之間的談話是不允許人類隨意開口插足的，這無疑是大不敬的行為。

換作別人，這位柜臺小姐肯定就要降低對方的評級并施以懲罰了。

但李昂是個例外，他是有缺陷的人類，從小時候起就表現得格格不入，為人怠惰消極，悲觀厭世。

而當他到了十六歲后，性格又突然變得大膽囂張，總是有意無意違逆養殖場的規則，言語中也潛藏著對魔女上司們的輕蔑與不敬。

仿佛是一位將死之人想要最后放肆一把。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工作上卻又十分認真，唯獨對客戶的服務態度上表現得不錯。

不僅如此，他在那之后又堅持工作了兩年半，不僅沒有耗盡壽命，氣色反而還愈發紅潤。

像李昂這種堅挺耐磨的耗材，是魔女們喜聞樂見的工具，自然能多容忍一些越界舉動。

而且這家伙已經被貶到谷底了，降無可降，再怎么懲罰也無濟于事，反正他早晚會被污染給榨干壽命。

柜臺小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艾莉爾，思忖著是哪個蠢蛋會有這樣的癖好，居然要買下這種沒有任何優點的殘次品。

要知道如今的環境可不比從前，先不考慮那些養眼美型的模特級商品，居然連實用型的技術人才也不考慮。

擁有一位聽話能干的人類下屬可是能改善生活狀況，甚至增加魔女家族的整體戰斗力的呀。

雖然柜臺小姐在心中對艾莉爾的愚蠢行徑感到鄙夷，但作為服務人員，她還是展露出標準的營業式微笑。

“近年來深淵的勢力愈發強大，甚至有邁出谷底侵蝕世界的趨勢了，為了抵御它們的進攻，我們損傷慘重，火化員的人手也出現告急，所以價格就稍微調高了一些。”

李昂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鄙薄。

這一聽就是胡扯的，就算損傷慘重的說法為真，但火化員的人手也不會出現急缺情況。

大不了把其他分區的人類強制調過來就是了，那些接受過服從式教育的家伙對魔女唯命是從，連舔她們的腳都來不及。

這人是覺得艾莉爾看上去很好騙，所以打算敲她一筆吧？

畢竟從沒有魔女買過火化區的人類，也沒人知道具體價格。

李昂正欲開口揭穿這家伙的謊言，身邊卻突然響起將錢袋重重砸在桌上的聲音。

艾莉爾抬起水靈的眼眸，語氣陡然間失去了感情：“這些夠嗎？我想再給他添上幾套衣服，另外再重新定制一份契約。”

柜臺的魔女被驚得目瞪口呆。

居然還真有傻子愿意為這種貨色花這么多錢。

嘻嘻，奇葩一個，這回賺大發了。

她喜笑顏開地將錢袋納入懷中，接著從抽屜中搜出一份文書，畢恭畢敬地用雙手呈遞到了艾莉爾面前。

李昂偏過頭去看艾莉爾翻閱文書，那厚厚一沓書頁光是目錄檢索就有上百條契約。

特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畢業論文中引用的參考文獻呢！

這么多限制，如果能降低一半，那他也能過得自由許多。

李昂正在考慮，這是否是他此生僅有能改變契約的機會……

“阿托芬小姐，我……”

李昂試圖與少女提些不過分的要求，可突然，少女的話卻讓他神情一滯。

“把這些契約條目都刪了吧，只要添上兩個就好，一個是【不許傷害我】，另一個是【不許離開我】。”

柜臺的魔女小姐與李昂都瞪大了雙眼。

李昂心中先是一驚，隨后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還有這種好事？！這個魔女是否有點太過天真了？

“全，全刪了？”

柜臺小姐也重新端量起眼前的少女，那不帶一絲迷惘的純真臉龐，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沒辦法，拿錢辦事，她低下頭開始修改條目，字體在魔法的運作下化作星塵消散，又隨著筆觸重新聚攏。

沒一會，一張全新的契約便遞到了艾莉爾的手中。

原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如今只剩下不到兩行。

最重要的是，【不能以魔女為攻擊對象】這一條規則消失了！

李昂差點就當場挑選幾名幸運觀眾來實驗新能力了，不過他最后還是忍住了手癢的沖動。

畢竟九階魔法使不只他一人，魔女們肯定不會希望看見一個能使用高級魔法的人類，若是隨意展示能力，可能會引起各地魔女的聯合圍剿。

比如說，在傳聞中最麻煩的正義魔女，以及契約魔法與魔女律法的來源——原初的魔女，魔女之神。

另外這肯定會連累到艾莉爾，導致她被當作共犯一起處決。

這人雖然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怎么說也是幫到他的人。

不過，若是能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于幕后偷偷活動，甚至是嫁禍給別人……但仔細一想，魔女之中可能也有像艾莉爾這樣偏和善的類型，果然還是得多多觀察才是。

李昂用眼角余光偷瞄向艾莉爾，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契約上的文字，好似在細細品味一般。

她驀地憨憨一笑，用蔥蔥玉指將發鬢挑到耳后，回首仰頭看向李昂，秀美的眸子瞇成了月牙。

“走吧，我帶你去挑選衣服。”

與眾多魔女擦肩而過，李昂跟著走到了殿堂大廳的中央。

見身邊無人，他終于小聲問道：“阿托芬…小姐，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執著于買下我。”

李昂對自己的認知還是非常清晰的，除非有人知道他的實力，否則他就如那個柜臺魔女所說，沒有任何優點。

“怎么會，李昂先生的優點可多了。”

艾莉爾的回復就像是能聽見心聲一般，不免讓李昂詫愕了一瞬。

“比如說，你不會因危險而推脫掉工作，我非常喜歡有責任心的人類。”

李昂松了口氣，原來就是這種理由啊，這只魔女果然是個大聰明，哪有人會因為這種緣由就買下火化區的人類的？

這就好比寵物店里有著品相優秀的柴犬，邊牧，布偶，英短……可她偏要買下被膠水貼粘住的同等價位的蟑螂，還是快死的那種。

簡直離譜。

不過既然她選擇了自己，那我稍微在背后幫下她也不是不行。

與李昂的郁悶不解不同，艾莉爾心情愉快地哼哼著，逐漸走到了前頭。

雖然殺死兩位母親大人花了點時間，但最后還是趕在李昂先生壽命耗盡前買下了他。

不過有了上周目的記憶，她很清楚延緩人類壽命的秘藥該怎么做。

回去后就把秘藥加入午飯之中，然后準備應對來自深淵的第一波污染天災——消除了世界一半人口的“黑虐大瘟疫”。

在心中思量著計劃，艾莉爾沒留意到身后的李昂，等察覺到不對勁回頭望去時，才發現李昂被某個魔女給攔在了原地。

那位魔女抬起手中的畫筆，朝著李昂的胸口戳去，惡言相向道：“你這風中殘燭也好意思讓別人買下你？你自己幾斤幾兩難道不清楚嗎？”

她語氣冰冷，眼神冷漠，甚至就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帶著鋒利的寒意。

“大概兩年？不對，是兩個月嗎？等等，不會是兩天后你就會在方便時突然死在盥洗室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