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十點三十。
距離星門投放只剩下最后十分鐘。
羅裘站在試煉終端發難的定位處,看著遠處退去的尸潮,眼睛瞇起。
這楚星河倒是有些本事,竟然堅持了這么久,才死在那些生化種的手中。
這家伙藏得挺深。
他在心底暗暗想到。
“我剛剛聽見的一定是楚星河的聲音!”一旁的鹿蒛忽然說道,轉身就要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羅裘見狀趕忙拉住了鹿蒛,一臉關心的言道:“小鹿!你是關心則亂,剛剛我就在那里,如果楚星河在的話,我怎么會沒看見?”
“他已經死了!你得接受這個現實!”
“死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體!”鹿蒛卻壓抑不住自己心頭的悲傷,紅著眼眶這樣說道。
她奮力的想要掙脫羅裘的手,可她畢竟是純原力系的超凡者,肉身的力量如何能與羅裘抗衡。
“小鹿!來不及了,星門馬上就要投放,錯過了星門,我們就沒有回到白武星的機會了!”
“你如果真的那么在意他的話,等回到白武星后,我立馬想辦法組織星際傭兵,前往坎萊星,我親自帶隊,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定給你交代!”羅裘一臉真誠的看著鹿蒛。
心底卻暗暗得意,如此以來,調配大量人手來到坎萊星的理由也有了,屆時還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懷疑。
他對自己這番算計很是滿意。
而且鹿蒛如今已經是四階超凡者,把她牢牢握在手中,不僅可以與鹿家聯合,還能擁有一個戰力與潛力都不可小覷的賢內助,甚至以他對鹿蒛的了解,只要說些好話,說不得還能讓她將去往塔魯武庫的名額交給自己。
一想到這里,羅裘覺得這趟下界試煉,雖然有些波折,但確實收獲頗豐。
念及此處,他看向鹿蒛的目光愈發火熱,嘴里更是關切道。
“小鹿,楚星河那么喜歡你,為了你連下界試煉這樣的地方,他也趕來。”
“他冒這么大的風險,不就是為了讓你能夠平安的活下去嗎?”
“你現在回去,不是辜負了楚星河為你付出的一切嗎?”
羅裘很擅長工于心計。
他的這番話戳中了鹿蒛的痛楚,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在來到坎萊星前,那個少年在學校門口,漲紅著臉鼓起勇氣,與她說出那番話的場面。
那個以往回憶起來讓她羞澀甜蜜的畫面,此刻卻只剩追悔莫及。
羅裘見鹿蒛沉默了下來,暗以為說動了鹿蒛,他繼續道:“小鹿,你好好想想,如果楚星河現在這里,他會同意你為了他再去冒險嗎?”
用死者去綁架生者,這樣的手段素來奏效。
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個問題,讓鹿蒛的身子一顫。
她幾乎已經死寂的眸中泛起陣陣光彩,但還不待她回答這個問題。
遠處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當然不會!”
那聲音明凈清澈。
鹿蒛與羅裘幾乎在同一時間循聲望去。
只見遠處,一頭巨狼正載著兩道身影,朝著此地狂奔而來。
而在看清前方之人模樣的剎那。
鹿蒛的臉上浮出不可思議的喜色。
而羅裘的臉色卻在這時陰沉了下來。
“楚星河!”那一瞬間,鹿蒛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忘記了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夫就在身邊,忘記了少女應有矜持與羞澀,甚至也忘記了連番大戰后,自己身軀上的痛楚。
她都不在乎。
此時此刻,鹿蒛只想做一件事。
用盡渾身氣力,朝著楚星河奔跑。
楚星河也在這時,從大黑的身上一躍而下,張開雙臂的瞬間,鹿蒛就已經撲入了他的懷里。
楚星河本以為這會是很旖旎的場面。
他們應該輕言細語的互訴衷腸,或者就什么都不用說,只是緊緊擁抱。
但讓楚星河沒想到的是,撲入他懷里的鹿蒛一分鐘都沒耽擱,下一刻就嚎嚎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
“楚星河……嗚嗚嗚……”
“我以為……嗚嗚……我以為你死了……”
她哭得毫無章法,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以至于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要好長的時間才能說得明白。
楚星河愣了愣,但很快就理解了鹿蒛,也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的擔心。
他沒有催促,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脊,小心的安撫著。
好一會的時間。
鹿蒛的哭聲漸漸平息,她從楚星河的懷里抬起頭,紅著眼眶楚楚可憐的想要說些什么。
卻忽然覺得自己鼻梁下黏糊糊的——眾所周知,當一個人哭得太過投入,免不了會淚涕縱橫。
鹿大小姐自然也不能免俗。
楚星河看著宛如小花貓一般的鹿蒛,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鹿蒛臉色一紅,有些尷尬,趕忙伸手想要擦去臉上的穢物,不愿在楚星河的面前露出窘態。
但楚星河卻搶在她之前伸手為她擦去了臉上的污跡。
也仿佛看穿了鹿蒛窘迫,輕聲安慰道:“沒關系,像小花貓一樣的小鹿,也很可愛。”
鹿蒛很是受用,在那時破涕為笑,但嘴里卻還是沒好氣的說道:“你才小花貓,你全家都小花貓!”
楚星河見她心情終于好轉,也放下了心來,他在這時抬頭看向鹿蒛的身后,那里羅裘正臉色陰沉無比的盯著他。
“羅大少爺,怎么見了我,似乎不太開心的樣子?”楚星河微笑著問道。
鹿蒛聞言這才想起了羅裘還在身邊,她不免有些慌亂,雖然心底在這時已經認定了楚星河,也想好了回去要怎么跟自家父親和爺爺施展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
可畢竟自己名義上還是羅裘的未婚妻,她多少有些理虧與羞愧,下意識拉開了與楚星河的距離,想著至少找個機會,與羅裘說明自己的心跡,免得彼此間有所誤會。
羅裘沒有回應楚星河的話,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楚星河一個二階超凡者,沒有任何強力的紋章加持,他憑什么能在那樣的尸潮中活下來?
他腦海中思索了一百種楚星河能活下來的可能,但每一種都被他否決。
“羅少爺在想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還是在想你給我的那枚神格碎片到底去了哪里?”楚星河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羅裘的思緒。
他的身子一顫,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星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錢山水在死之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羅少爺是怎么被貪念左右取走超級種手中的神格碎片,又是怎么為了活命,將碎片的殘渣塞給自己的同伴與原住民們,讓他們一個個的替你去死的,這些我都知道。”
“不然羅少爺以為,我是怎么在你把神格碎片塞給我后,從那只黑翼食尸者的手下活下來的?”
聽到這話的鹿蒛頓時雙眼瞪得渾圓,不可置信的看向羅裘:“原來我根本沒有聽錯,是你想要害楚星河?”
鹿蒛雖然一整顆心都放在了楚星河的身上,但她一直以為愿意為原住民吸引尸潮的羅裘,是正直的,直到此刻楚星河道出這些,她方才明白,原來所有的麻煩,都是羅裘在背后搗鬼。
羅裘見楚星河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倒也失去了再偽裝下去的興致。
他臉上的神情變得猙獰,他冷笑著看著鹿蒛,言道:“賤女人!你不過跟了他一個月的時間,就見異思遷!你這樣水性楊花的蕩婦,有什么資格指責我?”
“還有那個錢山水,我羅家待他不薄,他竟然背叛我!他既然敢救你,他錢家就等著從此從恒光城銷聲匿跡吧!”
既然決定撕破臉皮,羅裘索性將心底的憤懣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語氣惡毒的咒罵道。
楚星河看著眼前的羅裘,搖了搖頭:“羅少爺,有沒有想過,如果當時你對錢山水表現出哪怕一點點善意,或許他就不會告訴我這一切,現在我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哼!?善意?他那樣的廢物,我羅裘要多少,有多少。”
“他也好,錢家也罷,只要我羅家愿意,隨時可以培養出無數個這樣的東西。”
“他不過是給我看家護院的狗,狗生了病,再養一只就是了,誰會去在意一只狗,有沒有感覺到善意?”羅裘冷笑著言道,神情狂妄。
楚星河皺了皺眉頭,他不由得想到了一個月前的那位羅旭陽,他倒是也曾在楚星河的面前發表過著類似的言論。
“羅裘,你和你那個弟弟倒還真是蛇鼠一窩,臉說出來的話,都異曲同工。”楚星河搖了搖頭,這樣言道。
“弟弟?旭陽?你怎么認得他?”羅裘有些詫異。
“嗯?”楚星河面露疑惑之色,問道:“難道我沒有告訴羅少爺,你的那位弟弟一個月前死在了我的手里嗎?”
“什么?!”羅裘頓時臉色大變,他記得清楚,他來參加下界試煉前,他的家中還在為羅旭陽的徹夜不歸鬧得天翻地覆,只是羅旭陽素來頑劣,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羅裘并未放在心上,此刻聞言方才知曉,原來羅旭陽已經遇害。
他頓時惡毒的看向楚星河,咬牙切齒的言道:“楚星河,你敢殺我弟弟?”
“你這樣的賤民,也敢殺我弟弟!?”
“你等著,我羅家會讓你生不如死,白武星也好,這坎萊星也罷,無論你躲到哪里,我都會把你揪出來,挫骨揚灰!”
“羅少爺說得很對,羅家權勢通天,在你們面前,我不過是個螻蟻,想要捏死我,確實輕松至極,但前提是……”楚星河說到這里頓了頓。
然后他緩緩將一把月刃握在手中,仰起頭,看向羅裘,雙眼瞇起,微笑著說道。
“他們得知道這些是我做的。”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