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用力了幾分，趙明聲暗罵一聲。

混不吝的老東西！

對于這情況，他看得能沒有顧銘清楚？

作為導演，趙明聲什么都清楚無比！

不然，光靠那個暴躁的性格，他是怎么壓服整個劇組的？

只會拍戲是當不好導演的！

其實，早在一開始，趙明聲做出把不完整的劇本交給冉錦云時，他就有所預料。

到后面，看到冉錦云入戲之后，那種隱隱的預料幾乎已經可以被認定為現實了。

其實，趙明聲也有過很多次機會可以阻止。

像一開始，冉錦云陷入角色的狀態還不深，將她從入戲狀態打斷出來，到時候，看到完整劇本的時候，受到的沖擊能少一點。

可趙明聲卻沒有這么做。

他是會對演員的個人情況比較在意，可這個演員，基本上也可以特指路遇。

對于其他人，像冉錦云，可從來不會在趙明聲身上看出一點憐惜之類的情緒。

在趙明聲的理念里，慈不掌兵也可以用在導演一行當上。

對于一個導演來說，表現出來的嚴厲、溫柔這些都是手段，甚至于，有的時候和演員的情感也是手段。

最終的目的，還是拍攝出一個完全順乎自己心意的作品。

而這些手段上看，嚴肅、狠厲的情緒最為有效果，也更省時省力，因此，才有了這么一個現場暴君的名號。

從這個角度看，冉錦云入戲嫦娥的角色，可角色一樣并不知道最后劇情的發展，對于完成一個作品而言才是最適合的。

一方面，冉錦云入戲，不僅能大幅度提高她的表現，讓嫦娥角色更立體更形象。

另一方面，等冉錦云拿到那一部分缺失的劇本時，受到沖擊后的那種愧疚、悲傷感，也符合了嫦娥應該表現出來的情緒。

兩全其美。

至于演員個人會不會受到影響，關他導演屁事？

反正最后這一場戲拍完之后，冉錦云也殺青了，也不會影響到《寶蓮燈》的拍攝。

大家都是為了《寶蓮燈》等呈現出更好的效果，你要理解。

這也正是為什么顧銘說趙明聲這個人心狠的根源所在。

不過，若不是這種為了表演效果過程中表現出來的心狠，趙明聲大概率也無法取得今日的成就。

“趙導、趙導？”

看著眼前的兩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自己的，冉錦云心中的那點不安愈發濃郁，迫使著她又追問了兩句。

“我……還要拍攝的戲份，是什么??？”

趙明聲回過頭，對上那戲服還未脫下的冉錦云的眼神，那本就艷麗的臉頰在白絨絨的大氅襯托下愈發清秀絕俗，在此刻趙明聲的視線中，卻不知道怎么，染上了一點清冷的破碎感。

仿若一朵搖搖欲墜的芙蓉。

趙明聲的視線一頓，隨后不自覺的下移。

哪怕原本心有多硬，在看到冉錦云這般模樣的剎那，終究還是浮現出一點愧疚感。

他……真的要傷害眼前這個貌若天仙的女孩嗎？

一旁的顧銘早就置身事外，將搭在趙明聲的肩膀上的手抽走，像是在劃清楚兩人之間的距離。

一邊看著，一邊搖頭晃腦，一副徒之奈何的悔恨模樣。

看的人哪怕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想抽身上去抽他倆嘴巴。

更何況，趙明聲自問，他也從來不是一個涵養好的人。

趙明聲頓了頓，又再度把頭抬起，將視線正對此刻像是意識到什么，惴惴不安的冉錦云，手也不知道從哪一摸，抽出一份文件來遞給對方。

到底是什么話也沒說。

不過也不用趙明聲補充什么東西了，文件上的文字已經清清楚楚的把所有的東西都說清楚了。

冉錦云下意識的接過文件，視線偏轉，像是順從于大地的重力一般，墜落在了眼前的白紙黑子之上。

雖然文件保存的很好，甚至在外面套了一層透明的封皮，可也無法制止原本嶄新的紙張上面出現一點褶皺。

但重點還是上面的標題。

“《寶蓮燈》嫦娥劇本（完整版）”

女孩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一同安靜下來的，似乎還有整個天地。

趙明聲遞出劇本后，就稍稍的拉遠了一點他和冉錦云的之間的距離。

可是又不敢完全離開，畢竟，冉錦云要是真出什么威脅到生命上面的事情，作為導演，他也逃不了干系。

看到這一幕的顧銘搖頭搖的更起勁了，念念有詞時還刻意加大了一點音量，好讓趙明聲剛好可以聽清楚。

“作孽哦，作孽，哎~”

可這些都與冉錦云無關，她還是在那個安靜下來的世界里，只有書頁不斷翻閱帶來的聲響掩埋住那一點愈發粗重的呼吸聲。

……

晌久之后，放在書頁上的玉蔥般纖細的手指一頓，掀起的書頁落下，淹沒那一串串黑色的字符。

也像是大海的海面泛起一點海浪，便是把海底所有的激蕩淹沒的干干凈凈。

冉錦云抬起頭，那張原本看上去格外破碎的臉突兀的凝實起來，像是剛剛捏制的瓷器進入了爐窖燒制后上了一層釉色。

依舊是那般璀璨，但格外真實。

反倒是這種真實，確實讓趙明聲和顧銘的心在猛然的跳動后停滯了幾分。

因為，此刻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崩潰的跡象。

反倒是像有層釉色的瓷器散溢著溫柔的陽光一般，暈染在了那不知道什么時候，彎起一點弧度的嘴角。

嘴角的弧度忽的又向下一拉，變為平靜。

平靜的像無風的午后，水泥大壩之上，看著沒有一點起伏的湖面散溢的陽光。

靜的可怕。

冉錦云默默的頓立了一會兒，突然轉過身來，對著一旁的趙明聲問道。

“趙導，我看完了。”

還是那般客氣，好像對趙明聲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察覺。

“所以，我什么時候上場？”

冉錦云抬頭，看向趙明聲，一臉的認真。

不時正對著冉錦云的顧銘一個大喘氣，但滿是捂住自己的嘴不抽吸的聲響發出。

樂子都還沒看完，這顆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