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序不能說。這是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的。
她自己同樣明白這道理,為了淡絳,也為了自己。
她的身份,越簡單越好。
霜序其實記得淡絳,也知道淡絳問自己那些話的意思。
淡絳是在問自己記不記得許多年前的她,記不記得那晚。
她心里止不住發(fā)澀,怎會不記得。
那晚正直母親頭七。
她一直以來的噩夢。
一合眼就是母親奄奄一息的告訴她趕緊走。
她在慌亂中未曾來得及多看一眼,誰想這一別竟是天人兩隔,霜序翻來覆去睡不著,痛苦的爬起來去后廚,像往常那樣研究點小食緩解。
只求自己能早日穩(wěn)住心緒。畢竟小不忍則亂大謀。
隨手做了點吃食,就看見了鬼鬼祟祟的淡絳,后來自己將吃食分給了她,她作為報答,將自己腫脹的手一頓揉搓。
她說那是以前她在一郎中那學(xué),驕傲的說那是失傳偏方,她總是受傷,這些自然而然就學(xué)會了些。
從那時到此刻,這一忍便是許多年。
霜序明白自己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整理好思緒,霜序把剩下的小食端過去。
李相宜已經(jīng)醒了,淡絳正細心地把桌上的小食端來她面前。聞著熟悉的味道,李相宜心情好極了。
按照她的習(xí)慣,總是會在吃東西前吃些清爽開口的,這山楂桂花鮮奶釀?wù)媸怯葹閻鄢缘模肟谒崴崽鹛穑€伴隨著桂花清雅的香氣在唇齒之間。
她趕緊利索下床,坐到桌前大快朵頤,太想念這個味道和感覺了,此刻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似的。
足足吃了大半個時辰,一切妥當,正想出去院子里走走消食,就瞧見一婢女拿著一物過來尋她。
仔細瞧去,原來是請?zhí)?
翻看著手中的東西,思緒在腦中不斷搜刮著,這才恍然,原來是王皇后每年的百花宴。
皇后設(shè)宴,官眷中所有適齡男女都被要求去參加。
每年都要舉辦,不少人有幸得皇后賜婚,形成一段佳話。這場宴會也算是世家之間的聯(lián)姻,因此各位公子哥大小姐前來也算是是帶著家族使命的。
今年不同,今年這哪是王皇后的百花宴,這是為她那東宮太子擇選太子妃呢。
京城有話,若嫁給國公府小公爺是福澤深厚,那嫁給太子便是祖墳冒了青煙換得的。
誰人不識得京城二美,貌勝潘安,器宇軒昂,談吐不凡。無數(shù)姑娘芳心暗許,早早就叫人燒香拜佛求了上蒼。
二人身份地位更是一個賽一個的尊貴,京城貴女高嫁,便是為家族也帶來了榮耀與路途人脈,旁人更是會高看些。
看完后把東西隨手扔給霜序就從門口返了回來。
吩咐完霜序收好請?zhí)阢~鏡前,看著自己的面龐,開始思索。
三日后的百花宴,她并不能推辭,否則便是駁了王皇后與太子的面子。
可若是去,她思緒游走,想到上一世百花宴的情形就立馬感到憎惡。
她會見到寧王不說,就是上一世那岳家人的緣故,她遭受多日指指點點,讓她苦不堪言,日日掩面哭泣。
雖說如今自己并未和岳家人正面碰上,但照著這個情形來發(fā)展,她并不敢保證一切如往。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與懷慶公主有什么瓜葛過節(jié)。
懷慶公主是宮中嫻貴妃所生,也是皇帝的現(xiàn)如今的所有的第一位公主,因此皇帝對她寵愛頗多。
那食邑足足有四百多戶,讓其他公主瞧的甚是眼紅。
嫻貴妃前些年就把目光都放在三皇子身上,對三皇子要求極其嚴格,可對懷慶公主卻是放縱得很,因此她逐漸養(yǎng)成了刁蠻任性的性子。
雖說并非如同傻子一般外露自私狠厲的脾性,但言行舉止處處透露著猖狂,巧又巧在偏偏面上又抓不住什么錯處,反而跟她對上的人總是會吃啞巴虧。
如今能與王皇后隱隱有勢均力敵之感的,獨嫻貴妃一人,能與東宮太子所較量的皇子,除了早就封王的寧王,要數(shù)這三皇子了,真是不容小覷的。
李相宜自嘲的笑了笑,上一世向皇帝挑明自己幫寧王謀反的,竟是這日常安靜低調(diào)的三皇子。
更為諷刺的是,李相宜曾為了感激三皇子對寧王的舉手之勞,將寧王府珍寶雙手奉上。
本以為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誰知三皇子見時機成熟,轉(zhuǎn)頭就將寧王府賣了個干凈。
嫻貴妃真是個有本事的,三皇子與懷慶公主同都不是善茬。
懷慶公主放著那狀元郎不要,獨獨看上了謝以清。上一世自己為了不讓寧王誤會,急著與謝以清撇清關(guān)系,將他罵的如此難看。
她當時如同世界上最惡毒的婆子一般,將什么戳心窩窩的話都講給他,若是換做旁人早就拂袖而去,可偏偏謝以清像是沒聽到一般。
消息早就傳進這懷慶公主的耳朵,她或許是嫉妒抓狂,氣勢洶洶給了自己一個大下馬威。
當時李相宜只能說是猝不及防的。
又丟人又難堪,還是寧王板著臉將她扯回此時才作罷,雖說當時自己已經(jīng)是懷慶的皇嫂,但懷慶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過。
她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上一世只要與她有過接觸的,不論這一世劇情如何發(fā)展,都是會再一次遇上的。
如今若是再遇上,定是要有些糾纏瓜葛,李相宜倒不是怕,只是她認為,跟懷慶公主起沖突實在是太過于惹眼,這對自己來說并非好事。
“小姐,奴婢剛到小姐身邊伺候,三日后進宮奴婢只怕拖了小姐后腿,若不然讓淡絳去吧,奴婢在院子等著小姐。”
躊躇片刻,霜序還是很不自在的開了口。
思緒被打斷,李相宜看向霜序,見她一副緊張模樣,只是輕聲寬慰:“以后的日子還長,雖說你想的確實細心周到,但不去又如何熟悉,不熟悉日后如何跟著我?”
見霜序低著頭再沒開口,淡絳趕忙開口打圓場:“小姐多信任你,這種宮宴多難得,別人都巴不得去呢,到你怎么還不愿意了?”
拉著霜序,淡絳俏皮說:“莫不是害羞了?那真是太難得了些,那真是要趕快給你手里管著的那群丫鬟婆子聽聽,讓她們也吃驚吃驚。”
淡絳模仿著幾個婆子皺巴巴的臉,搞怪模樣再次逗笑二人,李相宜白了她一眼:“就你潑皮,到時候進了宮,一舉一動都叫人看著,哪能像現(xiàn)在這般,我看你到時候怎么辦。”
淡絳噘嘴,一手拉起霜序,一邊看著李相宜,開心說:“奴婢才不慌,瞧,這不是有霜序在,她到時候定是在小姐身后死死扒著奴婢的臉的。”
霜序接話:“我若有那三頭六臂,我便將你整個人都捆個干凈,到時候你就蹦跶著走吧。”
想了想,霜序又補充一句:“還要把你那嘴塞住,天天就曉得打趣我。到時候一邊蹦跶一邊發(fā)出那嗚嗚聲,或許大家都會以為你是瘋掉了。”
接著又是一陣嬉笑聲。
正鬧著,宮里就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