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嫪毐方才在侍從的攙扶下回到了府邸之中,滿臉疲倦之色。
本來就挨了板子,再加上一整夜的瘋狂,著實消耗了太多,即便他天賦過人此時也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一般。
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享受生活。
廳堂內,舞姬們展示著美好身姿,用誘人舞蹈與嬌軀表達者對前者的傾慕之情。
而此時的嫪毐卻完全沒有了這方面的心思,昨晚發生的事讓他的心情久久難以平復,自從傍上太后之后還是頭一次吃了這么大的虧。
其目光之中流露出濃濃的忌憚之色,自己雖然有靠山,但歸根究底只是一個附屬罷了,根本不具備任何實質性的權利。
而呂不韋身為大秦相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怕大王與王后也要敬其三分。
回想起對方那冰冷的眼神,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濃郁的不安與恐懼,那老家伙已經盯上了自己,昨天也是靠著太后的庇護才逃過一劫。
但若是有一天太后厭倦了自己呢,到那個時候莫說眼前富貴了,恐怕就連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吧?
一念及此,不由的握緊拳頭,原本驚恐的神色逐漸化為憤恨與怨毒,將手中的碧玉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杯子驟然破碎,讓在場之人心頭一驚,紛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前者。
“沒用的廢物!”
嫪毐掃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大喝道。
“諾!”
眾人心中凜然,不知對方為何突然發這么大的脾氣。
不過看著嫪毐氣憤的模樣,那些門客也猜到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不太妙的事情,當即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
“不知大人為何事惱怒,不妨說出來,在下愿竭盡所能為惱怒排解憂愁?!?
其余的人聽到這話也是紛紛獻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嫪毐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各般阿諛奉承的聲音如今在其聽來也顯得格外刺耳。不由得怒吼一聲:“我讓你們都滾!”
他很清楚自己身旁的這些人都是些什么貨色。
要是知道呂不韋想對付自己,恐怕立馬就會像墻頭草一般倒向另一邊,甚至剛一出門就能把自己給賣了。
見此情景,那十幾個門客心中也是一驚,看著那眼睛已經泛紅的嫪毐,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連忙施禮告辭離開了此處,生怕觸怒對方。
看著那驟然間變得空曠而寂靜的大廳,嫪毐像是身體被抽空了一般,身子晃了一下后就倒在了榻上。
幾息之后稍微平靜了幾分,再次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道:“好你個呂不韋!”
而就在這時,角落處僅剩的一名男子卻是緩緩走來,拱手施禮道:“大人。”
“讓你滾??!”
嫪毐猛揮衣袖,怒在心頭。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大人若有煩惱大可說與在下聽聽,哪怕幫不上忙也比憋在心里要好。在下可保證,不會向外透露一個字。”
聞言,嫪毐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中年文士,冷冷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靠著討好太后才獲得眼前的一切。
但凡有一天太后不需要我了,你們一個個的恐怕都會落井下石吧!”
聽到這話,中年文士神色一動,似乎明白了對方的煩惱。
當即開口道:“命運不能掌握在他人手中,既然如今太后寵信不減,大人何不趁此機會多索要些權柄?”
“說的簡單,哪有那么容易……”
嫪毐搖了搖頭,他也不是沒有過這般想法,但最后還是被否決了。
大秦的頂層權利主要分為三個部分,軍權、政權以及宗法。
軍隊一直都是被幾個將門牢牢掌握,各個都在朝內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輕易去動。
至于政權如今也被呂不韋一人把控,其他人根本就插不進去手。
而宗法就更不用想了,這是嬴氏一族的特權,外姓根本就不可能染指分毫。
前者聞言微微一笑:“想要這些大權自然是很難的,但若只是在地方呢?”
聽到這話,嫪毐不禁眸光一閃:“你的意思是,咸陽之外?”
文士抬手撫須道:“不錯,既然軍政大權爭不了,不如退而求其次,請太后賜您一塊封地。如此一來,哪怕日后咸陽真的待不下去了,也可以前往封地?!?
嫪毐眼前一亮:“不錯,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封地之內封君便是王。只要有自己的地盤,哪怕失去太后寵信,也依舊可以享受榮華富貴!”
“大人所言甚是?!?
文士恭維一句。
“哈哈哈,好,你很不錯!”
嫪毐起身看向對方,臉上流露出滿意之色,原本以為自己招攬來家伙的都是酒囊飯袋,沒想到還有個驚喜。
當即開口道:“以后你就留在我身邊當個幕僚,錢財、美姬,要什么有什么,絕對虧待不了你!”
“多謝大人賞識,在下必肝腦涂地!”
文士鄭重行了一禮,臉上滿是恭敬,可那低垂而平靜的眼眸之中卻藏著一抹深深的不屑……
望夷宮內,嬴政坐于王位之上,翻看著奏疏淡淡開口道:“丞相動手了?”
“是,昨晚帶人去拿下了嫪毐,但被太后阻止?!?
一名白凈消瘦的侍者恭敬回道,雖年紀不大但卻透著一股沉默與平靜。
“沒關系,目的已經達成了。人安排進去了嗎?”
嬴政再次問了一句。
“前兩日就辦妥了。”
嬴政微微點頭,隨后取出一張上等秦紙,執筆題字一氣呵成。
“真好啊,比竹簡好太多了。真不知道王叔那頭腦是怎么長的,寡人可弄不出來這東西……”
侍者微笑著道:“安平君乃輔國大才,大秦萬幸,大王萬幸?!?
嬴政聞言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王叔自是好的,那你呢?”
話音落下,侍者當即跪伏在地,顫顫巍巍的道:“奴婢乃囚徒之后,幸得大王寬赦,得以殘缺之身伴王左右。
唯一所愿便是終此一生侍奉王駕,肝腦涂地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