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

我最恨的人是我弟弟。

因為他的存在，就是對我就是剝奪和傷害。

為了報復(fù)他。

我選擇了最殘忍的方式——捧殺。

1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喚醒了我的神志，母親罵罵咧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愣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給你弟弟洗衣服！」

「跟個木頭似得，就是個賠錢貨，天天就等著吃，要你有什么用。」

她又推了我一把，我才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麻木又下意識的行為著，我才漸漸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我居然重生了！

我怔怔的回頭看著母親和弟弟，眼底滿是悲痛和怨恨。

母親滿臉寵溺的剝著陽光玫瑰，一顆一顆的喂給弟弟。

這個水果有點貴，但是弟弟喜歡，母親也忍著肉疼買了。

只有小小的一碗，全部進了弟弟的肚子里，她只克制的嘗了一顆，嘴里卻說：「媽媽不喜歡這個，都給我家大寶。」

弟弟習(xí)以為常，還催促著媽媽剝快點。

母親沒有半分不耐，依舊笑吟吟的服侍她的心肝寶貝。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炙熱，她掃了我一眼，立馬咒罵。

「小蹄子你看什么，這是你能吃的東西嗎！還不快洗衣服，一會兒再把你弟弟的鞋刷了！」

我麻木的收回目光，機械的搓洗手里滿是汗臭的臟衣服，終于清晰的認(rèn)識到——我確實重生了。

2

我叫李招娣。

我的名字就在告訴大家我是為弟弟而生。

所以在這個世界，我最恨的人，就是我的親弟弟；其次，就是我的母親。

我恨極了我那爛透的一家人。

上輩子，為了給弟弟湊錢娶媳婦，我被親生母親藥暈了賣給一個40多歲的鰥夫。

為了區(qū)區(qū)五萬塊，賣掉自己的親生女兒，真是我的親媽。

后來，我不堪其辱，趁那老東西不在逃了出去。結(jié)果，被他的母親發(fā)現(xiàn)后狠狠扭打在一起。

糾纏之中，他母親推了我一把，我溺死在滿是污穢的池塘里。

窒息的絕望感記憶猶新，死亡的恐懼始終揮散不去。

我聽著母親討好的夸贊弟弟，心里的恨達(dá)到頂峰。

那對買賣人口的母子固然可惡，可我悲慘人生的推手卻是我的親生母親。

始作俑者，豈能放過。

既然他們不拿我當(dāng)人，我也沒必要顧念什么母子感情了。

洗完衣服又去刷鞋，然后還要打掃衛(wèi)生，這就是我的日常。

與其說我是姐姐，不如說我是這個家的保姆。

看著飯桌上的殘羹冷炙，我的心很平靜。

以前我還會覺得委屈，都是媽媽的孩子，為什么弟弟可以想吃什么有什么，而我只能吃他剩下的，甚至多吃兩口，還會被罵「賠錢貨」。

現(xiàn)在我的心只剩下麻木。

怪我，我不該對他們抱有期待。

我把剩下的飯菜湯水混在一起拌了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與填鴨無異。

我需要吃飯，我要好好活著，然后親眼看著他們墜入地獄。

3

我的母親是農(nóng)戶出身，趕上好時候掙了些錢，日子過得還算小康。后來母親嫁給了讀過書、上過大學(xué)的父親，更覺得自己實現(xiàn)了「階級跨越」。

可她受到的第一個打擊卻是我的出生。

即便是新中國新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依舊在母親心里根深蒂固。

她甚至覺得父親的疏遠(yuǎn)就是因為自己生了個女兒，即便是父親多次表示不喜歡她張揚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做派，更不喜歡她的粗魯和野蠻。

母親統(tǒng)統(tǒng)看不見，她把一切錯誤怪罪到我身上，就因為我是女兒。

后來，弟弟出生，母親才終于揚眉吐氣。

她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偏愛都傾注在弟弟上，她偏執(zhí)的認(rèn)為兒子注定有出息，也堅定的認(rèn)為只要把兒子培養(yǎng)好就能獲得父親的認(rèn)可。

可事實是父親忙于工作，不停的出差，除了每月給家里寄錢，這個父親、這個丈夫的存在形同虛設(shè)。

回憶起上輩子，我對父親幾乎沒有什么印象。

他雖然讀過書，不似母親那樣重男輕女，但面對母親對我的虐待卻視若無睹。

我能看到他眼中對母親的嫌棄和厭惡，但是面對我的求助，他卻選擇了逃避和無視。

在這樣的家庭中，我注定是一個被打壓和剝削的存在，以至于我的婚姻都可以成為父母交易的籌碼。

這樣的家人，不值得我留念。

我在這個家沒有自己房間，只有雜貨間的一個草席床鋪，一張掉皮的舊桌子。

我深知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即便再難以忍受，我也必須握緊唯一的生路。

我正奮筆疾書的寫作業(yè)，突然一堆本子甩在我面前。

「賠錢貨，幫我寫作業(yè)！」

是弟弟。

他對母親的行為耳濡目染，從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叫過我「姐姐」。

我微笑的拿過他的習(xí)題本，「好的，你玩兒游戲吧，我來寫。」

弟弟遲疑了片刻，立馬喜笑顏開：「你還算懂事。」

我當(dāng)然懂事，若是以前我肯定會拒絕他，然后他哭嚷著叫來母親，又找別的理由折錯我，與其拒絕他自找麻煩，不如順從。

他不想讀書也好，傻子才好控制。

我乖乖的拿過他的作業(yè)奮筆疾馳，初一的內(nèi)容，對我輕而易舉。

弟弟樂呵呵的回房間打游戲，家里的隔音不算好，我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叫囂。

「我X，上去，打死他！TMD，找死！」

「我X尼瑪，搞死他！」

母親上去問了兩句功課，他只說做完了，又沉浸在游戲之中。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有暴力傾向的蠢貨，真是一個不錯的人設(shè)。

4

從那之后，我承包了弟弟李勝偉的所有作業(yè)，他甚至?xí)诨丶仪熬桶炎鳂I(yè)塞給我，然后大言不慚的表示在學(xué)校早就把作業(yè)寫完了。

因為我的輔助，李勝偉的作業(yè)每次都完成的很好，老師甚至還向母親表揚他最近進步很大。

母親自然喜不自勝，李勝偉倒是一點沒有受之有愧。

剛踏出校門就纏著媽媽給他買最新款的球鞋，只因為班上的其他人都有。

我乖巧的跟在他們身后，清楚的看到母親臉上的糾結(jié)。

那鞋不便宜，可是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咬著牙給弟弟買了。

因為這是他的寶貝兒子。

而且她兒子最近進步很大。

即便前不久才給他買了新鞋。

我看著腳上鞋膠開口，還有補丁的舊鞋，低頭苦笑。

習(xí)以為常了。

可是李勝偉作業(yè)的好成績是我的，當(dāng)他自己走進考場的時候，注定原形畢露。

母親看著弟弟吊車尾的成績單，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老師改錯了。

「你們老師怎么回事，期末考試的成績都能錯！」

「我兒子可是很優(yōu)秀的，那將來是要考清華北大的，你們老師可不能害他啊！」

母親沒讀過什么書，行事作風(fēng)一向張狂，盲目相信自己優(yōu)秀的兒子，卻看不懂老師們臉上的氣憤和無語。

弟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暗暗拉了拉母親的袖子。

母親置若罔聞，叫嚷著要盯著老師重新改卷子。

我躲在人群里看著張牙舞爪的母親，心里暗喜。

母親以為自己是為兒子謀求公平，卻不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樣冒失，注定會得罪老師，也會讓弟弟成為同學(xué)眼中的異類。

身邊全是同學(xué)們的低聲討論。

「李勝偉都不聽課，上課都在玩游戲，怎么可能考的好？」

「這種人還是離他遠(yuǎn)點，他媽會發(fā)瘋的。」

「作業(yè)可以抄啊，考試又不能，這阿姨傻不傻。」

母親不依不饒的叫嚷，最后為了安撫母親，還是教導(dǎo)主任出來，讓母親對著卷子查分。

結(jié)果顯而易見，弟弟的成績簡直稀爛。

母親的臉上青紅交錯，最后帶著弟弟灰溜溜的離開。

她是走了，刻板印象卻留下來了。

5

母親舍不得教訓(xùn)他的寶貝兒子，見我回來，不管不顧就是兩巴掌。

「你怎么教導(dǎo)你弟弟的，你弟弟成績下滑這么多你不知道嗎？」

我被打蒙了，眼淚涌起的生理淚模糊了視線，眼前是母親猙獰的面容。

我委屈道：「弟弟一直都很優(yōu)秀的，會不會是生病了狀態(tài)不好才發(fā)揮失常的……」

弟弟一聽，我這不是現(xiàn)成的借口，忙上趕著承認(rèn)。

「對啊，媽，我考試那兩天不舒服，所有才沒考好！」

母親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大寶啊，你身體不舒服怎么不和媽媽說呢。」

弟弟臉憋的通紅，半天哼唧不出一個字。

真是個蠢貨。

我面露擔(dān)憂的上前解釋：「弟弟學(xué)習(xí)很用功的，他不想讓您擔(dān)心才會故意隱瞞。」

「對對對。」

弟弟抱著母親的胳膊撒嬌，「我這不是怕您太操勞嘛。」

母親見狀，臉上的擔(dān)心融化為母愛的泛濫，滿懷柔情的摟著弟弟，「傻孩子，媽媽為你操心天經(jīng)地義。」

一場風(fēng)波，就這么堪堪過去。

我做好飯端上桌，主動把雞腿夾到了弟弟碗里：「你還在長身體，多吃一點啊！」

弟弟頭都沒抬，直接抓著雞腿大口大口的啃。

「看弟弟吃的這么香，我就放心了。」

母親掃了我一眼，冷冷道：「坐下一起吃吧。」

我順從的坐下，吃飯始終小口小口，盡量吃菜，少吃肉，還主動給弟弟夾肥膩膩的五花肉。

母親眼里全是滿意，既然主動給我夾了一塊肉。

「招娣越來越懂事了。」

「謝謝媽媽，我不吃，都給弟弟吧。」

「你明白最好，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弟弟的。」

「我懂的媽媽，小偉這么優(yōu)秀，將來肯定有出息。而且書上說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在長身體，吃的東西務(wù)必得跟上。」

「真的！」

媽媽放下筷子目光灼灼的盯著我，她沒讀過什么書，卻對「文化」有著天然的信仰。

「真的呀。」我面不改色的胡謅，「我在書上看到過的，男孩子前期要積累，后面到了高中一抽條就瘦了，現(xiàn)在跟不上，以后容易生病的。」

媽媽有些遲疑，但想著對她兒子好也就信了，之后更是變著花樣給李勝偉做好吃的。

李勝偉本身就有不少零花錢，聽到我說男孩子要多吃點，更是放縱自己在外面炸雞薯條吃個不停。他的作業(yè)有我承包，一個暑假就沒日沒夜的瘋玩。

兩個月的暑假，弟弟胖的跟球一樣。

想著馬上要開學(xué)，他竟然意外的生出些羞恥心。

「賠錢貨，我是不是胖了？」

我面不改色道：「哪里胖了，我弟弟就是最棒的。再說了，你現(xiàn)在多可愛，到了高中就會蹭蹭長高，立馬就瘦下來了。」

弟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注意到我眼里的惡意。

6

弟弟回到學(xué)校，明顯感覺到大家對他指指點點。

放假前媽媽去學(xué)校鬧了一通，放假后弟弟胖成了球。

青春期的男孩子終于生出些自尊心，尤其弟弟還有了喜歡的女生。

那女孩確實很漂亮，就像偶像劇的女主角，溫婉恬靜，面容清秀，干凈美好。

弟弟萌生的少男心對校花林初月一見鐘情，加上在家我和媽媽對他無條件的肯定和贊美，讓他盲目的以為自己很優(yōu)秀很帥氣。

他甚至學(xué)著偶像劇里的男主角，買了玫瑰花送給女孩告白，結(jié)果林初月只是善意的拒絕了他。

可是弟弟向校花告白的場景還是被幾個滑頭的同學(xué)看到，當(dāng)天就傳得滿校皆知。

「豬頭向校花告白啦！」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覺得自己配得上校花嗎？」

「別為難人家，他能看到自己的腳嗎？」

「哈哈哈，胖豬很勇敢啊！」

弟弟氣急了，和幾個男生扭打起來。

李勝偉看起來肥碩，但是平時不鍛煉，純粹虛胖，稍微動一下就氣喘吁吁，只有被按在地上打的份。

當(dāng)?shù)艿鼙乔嗄樐[的回到家里，媽媽心疼壞了，對著我又是兩把掌。

「你怎么當(dāng)姐姐，弟弟被人欺負(fù)你不知道嗎？你不知道保護弟弟嗎？」

我被打蒙了，麻木的心密密麻麻的疼。

我比李勝偉大三歲，他現(xiàn)在初二，但是我高二，我下課比他晚，根本不知道他在學(xué)校發(fā)生了什么。

「吵死了！」李勝偉一甩房間門，把自己關(guān)起來郁悶。

李勝偉在外被欺負(fù)了，只敢對家里人耍橫。

母親見狀心疼不已，對著正在寫作業(yè)的我后腦勺又是一個暴栗。

身體慣性向前，筆尖將作業(yè)紙劃破，褶皺的作業(yè)本如同我破碎的心。

「李招娣，你沒有良心嗎？你弟弟都那樣了，你還有心情寫作業(yè)！」

「讀書讀書，女孩子讀什么書，早晚要嫁人的！」

「就是個賠錢貨，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還不快去看看你弟弟。」

「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東西，什么用都沒有……」

我麻木的聽著母親的叫罵，麻木的起身，麻木的去敲李勝偉的房門。

「弟弟，別難過了，你只是不懂她。」

弟弟聽到我溫言軟語的勸阻，終于打開了門。

我調(diào)整情緒，好像并沒有被母親刻薄的對待，依舊如知心姐姐般寬慰他。

「弟弟，你這么優(yōu)秀，怎么可能沒有女孩子喜歡你？」

「但是女生都是害羞啊，她們要面子啊。她說不要，就是要；她說不行，就是行。」

「你是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是我們家的驕傲。對待喜歡的女生就應(yīng)該強勢一些才對，她才誠服在你的霸氣之下。」

「還有哪些和你打架的男生，他們只是嫉妒你。」

「他們嫉妒你優(yōu)秀，又沒有你的勇氣，才會用這種方式報復(fù)你。」

弟弟一臉油膩的愚蠢，呆呆的看著我。

他的價值觀和判斷力尚未成型，又在我的夸獎和母親的溺愛下盲目自信。

從他肥肉擠壓的小眼睛里我看到了向往和決心。

我知道，他已經(jīng)開始墮落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