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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靜默者事件(二十七)

她的聲音在怪物的嘶吼之下顯得如此微弱。

微弱到就像一滴墨水墜入了龐大的海洋,明明盡可能的侵染整片海域,卻發現自己怎么也無法將所有的海域染遍,

她感覺自己好像承受不住。

身體似乎有東西要鉆出來。

可幾乎在她的畸變值即將攀升的剎那,怪物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明旭下意識想喊一聲媽媽,可下一秒,她面前的一切困境恍若潮水般褪.去,斑駁的色彩變成了沉重的黑暗,她蜷縮著身體,仿佛被束縛在狹小的空間之中。

周圍有什么東西在蕩漾。

明旭仔細一聽才發現,原來是水的聲音。

除了水的聲音之外,她還聽到了微弱的人聲——

“……孩子可能……保不住。”

有人在外面說:“建議……”

“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這孩子已經停止發育。”

“你最好去正規醫院看看。”

“我這邊的設備太少了,實在沒辦法做更詳細的檢查,也許可能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呢。”

明旭突然有些了然。

她這回變成了一個胎兒。

這是又進入了花青豫說的共振狀態。

她進入了林小滿的記憶。

她感受著周圍的黑暗與孤寂,聽著耳邊蕩漾開的水聲,猶如潮汐一般,不斷在腦海中回響。

她的身體開始疼痛、顫抖,像是無法承受那未知而又強大的力量。

明旭能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衰弱。

林小滿要死了。

求生的本能讓林小滿伸出腳,然后踢了一下。

“……還活著……”

“沒有死……”

外界的聲音越來越弱,明旭也隨著胎兒一起逐漸衰弱,五感衰退,力量全無,就連心臟也在逐漸的停滯、一下又一下,直到有一天,她迷迷糊糊間聽到了外界似乎傳來了尖叫聲。

有人在喊痛哭。

有人在喊怪物。

也有人在掙扎。

也是在這個時候,明旭感受到林小滿的身體突然強健了起來。

心跳突然激活了一般,咚的一下跳動,不斷在胸腔之中鼓動。

新的力量從臍帶輸送進入身體,她逐漸清醒過來,開始緩慢的有了意識,可伴隨而來的,還有軀體逐漸扭曲畸變的疼痛。

她摸到了觸手。

一條又一條,生長在身后、腦后。

還有逐漸異變的軀體。

明旭再次失去了一切感知能力。

無盡的黑暗涌入,潮水般的腥味彌漫周身,林小滿的意識開始蘇醒。

明旭聽見,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有人小小的喊了一聲——

“mua、mua。”

林小滿蘇醒了。

她的情緒惶恐不安,像是被囚禁在黑暗之中的無辜者,哭喊著尋找著母親。

可她如何能破開這無盡的黑暗,就像撕開天空之上徘徊不斷的烏云,露出繁星夜幕?

林小滿不知道。

她只是一個孩子。

她不斷重復著呼喊,不斷在黑暗中徘徊往復,想要回到人間,可明旭卻輕聲感慨——你想回到的人間,還是人間嗎?

林小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知無覺的重復著,直到有一天,黑暗的世界被一雙手撕開,她睜開眼,與明旭一起看著夜幕之上露出的臉。

是姐姐。

是那個叫做明旭的姐姐。

她下意識伸出手,然后無意識的呢喃:“mua、mua。”

女孩愣住了。

明旭通過她目中的倒影看見了林小滿的模樣。

一個渾身長滿了觸手的畸形嬰兒,它對著女孩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呼喊著自己唯一會的話語:“mua、mua。”

女孩沉默了。

她手中的刀突然放了下來。

女孩抱住了嬰兒,低頭間落下眼淚:“對不起。”

林小滿不懂。

明旭也不懂。

可是女孩沒有給她們詢問的機會。

她抱著嬰兒要走。

可是林小滿的視線卻不自覺的落在了女孩身后的女人。

她仍舊保留著一半的人類模樣,似乎察覺到了林小滿的注視,她微微偏頭,眉目之間透著濃濃的無奈與溫柔。

她的唇.瓣顫了顫,然后無聲無息的說了什么。

明旭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曾試圖將孩子拽出深淵,可也已無力抵抗那未知的畸變。

她憑借著意志生生的熬過了十一年,在徹底化作怪物之前,她看到了明旭。

明旭剝開了關押了林小滿的黑暗囚籠,賜予她新生。

她是姐姐。

也是媽媽。

而那位誕下林小滿的母親,在充滿人性光輝的目光逐漸暗淡之后,逐漸變得面目全非。

在徹底畸變之前,她恍惚的望著孩童,無聲無息的說——

活下去。

“mua、mua。”

林小滿仿佛感受到了母親意志的消亡。

她伸出觸手想要觸碰,但是卻被女孩握住,然后劃開手掌,淋淋血色落于身上,那些畸形的觸手仿佛遇到天敵般,頃刻間萎縮、收回。

林小滿恢復了人形。

而女孩僅僅只是停頓兩秒,然后摸了摸林小滿的腦袋。

“從今以后,你就叫林小滿吧。”

“林是你父親的姓。”

“小滿是你母親為你起的。”

女孩抱著林小滿走到宿舍之外,在身后無數猙獰尖嘯的觸手之中,帶著孩子毫不猶豫的跳下。

天空穢暗,烏云籠罩,無月無星,龐大的怪物在嘶吼尖叫著她的孩子,密密麻麻的觸手沖向四面八方,無數只觸手如狂風驟雨般瘋狂肆虐,拽出了一個又一個畸變的怪物。

哀嚎遍野,寂靜的孤兒院被打破,絕望與苦痛彌漫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撕裂。

女孩抱著林小滿,停下腳步,身體開始異變,一條條粗壯的觸手從身下生長蔓延,它們仿佛天然就對怪物擁有絕對的支配權,怪物的觸手們紛紛停下追逐的腳步,眼睜睜的看著女孩帶著林小滿逐漸離開的背影。

“我的孩子……”

“還我孩子……”

它呢喃著,殘存的母性讓它伸出手狠狠地抓向女孩。

哪怕最后關頭,它的身體被定住,猶如滑稽的默片,可它仍舊不甘心,用那雙怨毒的眼神緊緊盯著女孩的背影。

“小得盈滿,繼長增高,人生最好的狀態,便是小滿。”

她低下頭,抱著孩子親了親。

“林小滿。”

“我祝福你。”

“愿你一生順遂,衣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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