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聞言，連忙搖了搖頭，將心中的感嘆壓下，走了過去。

譚玄的墳頭，土壤都是比較新的，在一眾墳堆之間比較好辨認。

這也是老周能這么快找到的原因。

“譚兄......”

看著墳前木牌上那熟悉的名字，方東的鼻間瞬時一酸。

哽咽一聲，便久久不能自己。

雖然譚玄是孤家寡人一個，但是也不是說沒有什么朋友。

方東便是譚玄的幾個好友之一。

只不過，因為譚玄死的比較離奇，另外的幾個人都是唯恐沾染了晦氣，都沒有敢前來吊唁。

所有的喪葬，都是由義莊一手操持。

看著眼前墳墓的樣子，義莊做事還是比較靠譜的，沒有草草的一埋了事。

“少爺，給譚公子燒點紙錢吧！”

此時，老周已經在墓前擺好了貢品，準備燒紙。

說實話，今天老周在去賣香燭紙錢的時候，便已經聽聞關于譚書生死亡的離奇模樣。

在他看來，像譚書生這種魔怔的人，最好是離得遠遠的。

可是這種話，他知道是無法勸住自家的少爺的。

自從老爺和太太走了之后，少爺的性格越發的善變。

原來老爺、太太還在世的時候，多少還能壓著點。

現在沒有了人的壓制，少爺行事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只是，作為家中的下人，老周也不敢有什么勸阻，只能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方東點了點頭，蹲下了身子。

他拿起了擺在木牌前的一壺酒，緩緩的倒落，口中喃喃：“譚兄，還記得我在出游之前，咱們挑燈夜話，喝的就是這鴻雁樓的女兒紅，你......”

說著，說著，方東竟是淚珠兒滾滾落下，哽咽不止。

老周將紙錢點燃，遞了一些到方東的手中，自己自顧自的也開始燒了起來。

“譚公子呀，不知道您是惹上了什么東西，既然您已經走了，希望您在下面能保佑咱家少爺平平安安的，以后清明的時候，老周我會來給您燒紙的......”

老周沒有敢把這些話說出口，讓自家的少爺聽見，只敢在心里面默默念叨。

這祭奠，一直持續了許久。

主要是方東一直在譚玄的墓前回憶兩人平時交好的場景。

一時間，竟是在墓園呆了不少的時間。

“少爺，天色已晚，咱們該走了！”

老周一直在旁邊安靜的等待著少爺，直到天色微暗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了，出言打斷了方東的回憶。

“好。”

“譚兄，我走了，等到明年你的祭日，我再來看你。”

方東回憶的喃喃聲戛然而止，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的確是該回去了。

只能在譚玄的墓前行了一個書生禮，向譚玄告辭。

返回的路上，方東整個人都是有些興致不高，他干脆掀起了車簾，看著路邊的風景。

以期能讓景色緩解一下心中的憂悶。

只是現在天色將暗，路旁的景色已經是看得不大清楚。

馬車依舊是從小道返回，粼粼的車輪聲，伴隨著馬兒的響鼻聲，還有老周不時的吆喝聲，在小道上傳出好遠。

“咦！”

在過了一個轉角之后，前方駕車的老周突然的驚咦一聲。

只見在小道的不遠處，正有一道身影，騎在一頭矮驢上踽踽而行。

從身影看，這騎驢的，應該是個女人。

“這荒山野嶺的，一個小娘子怎地一個人在這里。”

老周的心中升起一抹懷疑。

坐在車里的方東，自然也是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騎在驢背上的身影，隨著驢兒的走動，有規律的扭動著。

讓這暮色增添了一抹色彩。

方東沒有說話，只是兩眼盯著前面的身影，眼中微微的泛起光芒。

“小娘子，勞煩您朝邊上靠一靠。”

驢兒走得有些慢，老周駕車在后面跟了一段距離之后，忍不住出聲。

小道的寬度基本上走了馬車之后，就只剩下巴掌大的地方。

老周目測了一下距離，如果前面騎驢的小娘子朝邊上讓一讓的話，馬車還是能過去的。

小娘子聽到了老周的喊話，隨著驢兒擺動的身體微微一滯，然后驢兒便朝路邊讓去。

“老頭謝過小娘子。”

看到道路終于讓出來了，老周連忙道謝一聲，韁繩一抖，讓馬兒緊走幾步。

隨著馬車與前方小娘子的距離越來越近，即便是天已暮色，但方東仍舊是看清楚了騎驢小娘子的模樣。

“有美人兮！”

才看到驢背上小娘子的模樣，方東不由得放聲吟道。

只見小娘子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頭上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

皎白的面容上，水翦雙眸點絳唇，美得如此無暇，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方東看癡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住小娘子那無暇面容，久久不能離開。

駕車的老周，自是也看到了小娘子的模樣，也是驚為天人，不過他馬上挪開了目光。

這么看別人，是極為不禮貌的。

可沒想到，身后傳傳出來了自家少爺的聲音。

方東的聲音才響起，老周便暗自叫遭。

這妥妥的是在調戲人家呀！

少爺怎能如此！

他剛想出聲勸阻，便看到那小娘子猛地一抬眼，冷聲道：“枉你飽讀圣賢之書，竟然如此不堪！”

“你的長輩沒有教過你非禮勿視嗎？既如此，留你那雙眼睛何用！”

小娘子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傳進了老周和方東的耳中。

即便是口中說的乃是訓斥的話語，但聽在兩人的耳中，卻是如沐春風。

說完，只見小娘子手中趕驢的鞭子，往地上一甩，濺起一片塵土，那塵土竟然隨著鞭子揚起。

小娘子的鞭子朝著方東隔空打來，那塵土竟然如同有了靈魂一般，直接便鉆進了車廂。

“啊喲！使不得啊！”

駕車的老周心中一驚，連忙喝止。

但是為時已晚。

轉過身去，便看到自家少爺，被一團灰塵籠罩。

“老周，老周，你在哪里？”

方東在車廂里面被灰塵迷了雙眼，心中大駭，兩手不斷的揮舞，想要抓住老周。

老周連忙停下馬車，顧不上去喝罵那小娘子，轉過身子便去將自家少爺從車廂中拉了出來。

此時的方東，滿臉灰塵，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

他只覺得兩眼中似乎裝滿了沙子，墜重無比。

老周也被少爺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從隨身的水葫蘆中倒出清水，給方東洗臉。

可即便是朝著眼中沖了幾次清水，方東仍是大叫不已。

此時，距離出句山的路程已經不遠。

看少爺的這個樣子，老周只能安慰一番，等進了赤山城，便能到醫館進行診治。

一番慌亂之后，方東終于冷靜下來。

此刻，老周才忙得看那讓少爺受傷的始作俑者。

可是，從少爺迷了兩眼，到現在安靜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

這路上哪里還有那小娘子的身影。

老周自是不肯善罷甘休。

饒是你美若天仙，如此這般傷人，自是要一句道歉，甚至是湯藥費也要賠償的。

若是少爺的眼睛真的有事，那小娘子可是要吃官司的。

老周連忙坐上車，駕車前行，希望在小道上能夠追上那傷人的小娘子。

可是一直等到下了句山，始終都不見那小娘子的身影。

老周還詢問了下山之人，都稱未見過騎驢的藍衣小娘子。

此刻，老周才警覺起來，莫不是遇到了那山中的鬼神了！

才想到此處，卻聽車廂中少爺的呻吟聲越來越大，只能駕車趕往城中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