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年歲不大，看起來約莫十五六的模樣，面容盡顯青澀，還沒完全張開的模樣。

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長，雖然眼神里是驚恐與迷惘，卻反倒讓人我見猶憐。

她的臉型略尖，看著卻并不顯刻薄，倒有點像許遠峰前世在影視作品里看到的精靈的形象。

此外，她的頭發雖然很亂，臉上似乎也有些黑灰，但穿著的衣物倒是挺整潔。

此時這人正仰坐在地上，手揉著腰間。

剛才她應該是在嘗試更換上面的燈泡，結果踩翻了凳子。

在短暫的發愣后，許遠峰和秦山臉上的神情很快就出現了區別。

秦山是眼前一亮，也不知道心里冒出了什么主意。

許遠峰則是臉上一黑，心頭有火，只覺得周老頭的確是個畜生，成天找人坑錢借錢，竟還敢在家里軟禁著一個這般女孩。

一時間，許遠峰甚至想把自己剛塞給老頭的一千塊給搶回來。

這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從許遠峰與秦山兩人中間竄了過去。

速度很快，力道也不小，竟將許遠峰二人都撞得歪了一下身子。

這人影當然是周老頭。

他一下子沖到女孩前面，劈頭蓋臉直罵，“你干什么啊，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不是讓你小心點別發出動靜嗎。你居然還沒蓋臉……你為什么……”

“老周，不介紹一下么？”周老頭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門口的秦山笑瞇瞇的開口了。

“確實，我覺得你該給個說法。”旁邊的許遠峰倒是陰沉著臉。

周老頭渾身一僵，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倆人，“組長，小許，這……這是我孫女周嫣。她心理上有點問題，不能見陌生人。”

“孫女？”許遠峰聞言，再看周嫣。雖然這女孩此時已經用手把臉擋住，但他回憶了一下。

周嫣和老頭瞧著倒的確是有幾分神韻上的相似。

許遠峰的心情稍好了些。

他又不動聲色看了看旁邊的秦山，卻發現這家伙眼里正精光四射，眉頭又是微皺，在一旁拉了下秦山的手臂，“組長，既然人有精神問題，我們先回客廳。”

驟然間被許遠峰拉了一下，秦山有些惱火，下意識一瞪眼就想發飆，但下一瞬間又反應過來，倒是從諫如流的點點頭，“也對。”

等了兩分鐘，周老頭才從房間里走出來，臨走時老頭還帶上了門。

見他這模樣，許遠峰心里也是無語，現在知道關門了，剛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呢？

又過去十余分鐘，許遠峰二人終于告辭出門。

在這段時間里，周老頭掏出戶籍本來給二人看來。

周嫣的確是老頭的親孫女。

除此之外，老頭也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說這孫女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時常發狂傷人，也經常自殘。

他得經常買精神類藥物給孫女控制病情，家里開銷很大，偏偏這孫女又沒辦法工作掙錢，所以活得很艱難之類的云云。

許遠峰不知道秦山信不信老頭這說辭，但他反正是不信的。

那周嫣雖然看著是有點異于常人，但精神上絕對沒問題，純粹是長期呆在家中不敢出門，與旁人與社會脫節得厲害，造成的一種自閉現象。

至于這周嫣為何不敢出門，老頭也要把人藏著，原因也不難猜。

在資源回收星上，如果是一個有一定家世背景的女孩兒生得那般閉月羞花的容貌，那確實能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極大的便利，是優勢。

但偏偏周老頭又只是個最底層的回收員，小命都隨時被別人拿捏在手中，說白了老頭的命也只是秦山手里拿來耍些小伎倆的工具，根本護不住周嫣。

那么，這便注定了周嫣會成為旁人手中的玩物。

老頭不讓她出門，說白了也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一種自保之策。

只是，誰也不曾想到，老頭辛辛苦苦藏了這么些年，終究還是漏了底。

許遠峰自己倒沒什么想法，但他總覺得，秦山的心思或許已經活泛起來。

不過眼下許遠峰自己也只是初步得到唐貴與蘇興的雙重賞識，這賞識還并未真正轉化為臨冬縣里的社會地位，所以他也沒什么心思去當濫好人，打算暫且先觀望著。

……

兩天過去，這一天早上六點半，許遠峰就收拾了大包小包，離開了張花的工作室，回了出租屋。

這兩天下來，他在張花的屋子里充電著實充了個爽，除了吃飯以及和花姐切磋之外，其余時間全程沒停過，總充電時間超過了四十小時。

這讓他的能源儲備達到了1533度電。

今天嘛，他終于得搬回自己的出租屋去了。

兩個原因。

今天城南三站復工了，又得出去干活。

官老爺今天就回縣城，張花告訴許遠峰，順利的話，今晚他就能搬進內城區。

在這兩天里，許遠峰倒是從張花嘴里打聽到一些周老頭的事。

倒是讓人有點意外。

原來周老頭并非一開始就是底層，而是屬于“階層跌落”者。

老頭原本有個挺了不得的兒子，在臨冬守備旅擔任軍官，聽說還是個連級軍官。

在這臨冬縣里，老頭這兒子也算得中上階層。

奈何在這時代里，人命如草芥，終究抵擋不得風霜。

老頭的兒子沒風光兩年，就死在了一場和鄰縣的軍事沖突里。

原本，陣亡人員也該有些撫恤，老頭得有資產能留下來。

但老頭兒子的上司卻不是什么好人，不但吞了一半撫恤金，還瞧上了周嫣的媽。

周嫣她媽倒也是個剛烈的性子，抵死不從，卻真的死了，還被羅織上了一個罪名。

接二連三失去雙親，當時年僅十一二歲的周嫣精神崩潰，生了一場大病。

老頭又是賣房，又是四處舉債，才勉強把人救活過來。

花姐告訴許遠峰，當時她也給老頭借了錢，還幫著老周搬了家，從原本內城區的房子搬到老狗街。

那時候她見過周嫣，重病初愈瘦骨嶙峋的狀態下，卻依然透著股美人胚子的韻味。

那時候花姐就覺得要遭，還是她給老頭出的主意。

千萬不能給周嫣打扮，平時最好少出門，如果非得見人，就用臟灰遮住臉，頭發也弄得越亂越好。

不然，鐵定出事。

許遠峰聽了，也是感慨。

的確是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