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和沈清月坐在馬車前，無聊地撥動著火堆中的柴火。
火星被撥弄得四處飛濺，在半空中飛舞，如同細碎的螢火，然后又被夜風吹散。
深夜，安靜的氛圍中讓安玲瓏不自覺地回想今天經歷過的事情。
“清月，今天——今天的事情，你會害怕嗎？”
說完，安玲瓏看向沈清月，她非常地鎮定，冷靜，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亂，是她們幾個之中，最是果決和沉穩的。
安玲瓏知曉沈清月和甄初意二人出身不凡，但是和沈清月相比，甄初意似乎也并沒有經歷過這些，即使很快恢復了理智，但一開始也是不知所措的。
沈清月轉過頭和安玲瓏對視一眼，隨后轉回來，盯著火堆。
沈清月往火堆里面添了一塊木頭，噼啪聲里，她的側臉被映照得忽明忽暗。
“可能你不知道，這次是我第一次遇到這些經歷，也是第一次親手送一些人上路。”
“如果你問我，我會不會害怕？我的回答是我也會。”
“這種感覺并不好。我是說殺人的感覺。”
安玲瓏楞住了，她似乎可以感受到沈清月語氣中帶著并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滄桑和悲戚。
火光搖曳，沈清月也看得出安玲瓏臉上疑惑的表情，“呵呵”一聲，笑了出來，帶著釋然的樂觀。
“如果你已經見過了很多次死人了，換做是你，你也會習慣的。”
安玲瓏有些震撼，“見——見過很多次？”
“我第一次見到死人，是在我五六歲的時候。現在提起來也會記得一些事情，只是記憶沒有那么深刻了。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去接受，所以才學會了如何應對。”
沈清月牽起安玲瓏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別怕，今天趕路，你也累了一天。下半夜你會睡得很沉，也許做了噩夢，但是你可能不會發現你做了噩夢，明天一覺醒來一切都會過去。”
經驗之談，確實如此，沈清月沒有欺騙安玲瓏。熬過去了，便學會了接受，也會懂得讓事情過去。
清晨時分，出現在家中池塘落水的姨娘，侍女或者小廝。
正午時分，陽光猛烈，熱浪翻滾，行刑場上，劊子手一刀又一刀落下，黑乎乎的腦袋滾落一旁，鮮紅的液體在木板上流淌開，空氣中彌漫著變質的惡臭。
傍晚時分，圍獵場，那密密麻麻擺滿一派的動物尸體。
不過，沈清月沒有解釋，有些東西不會說出來。
安玲瓏看著沈清月的眼睛，她安慰自己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故事。
安玲瓏只能點點頭，若有所思，似懂非懂，但也沒辦法很準確地將此時的心情描述出來。
為了緩解此時有些沉重和感傷的氣氛，安玲瓏轉換了一下角色，用一種輕松的語氣緩和氣氛。
“清月，你是不是那種話本里面寫著的——從小被江湖高手收為徒弟，然后跟著他游歷江湖。從小學習武功，快意恩仇，成為了一個出手如雷霆閃電的江湖俠女。哼哼哈嘿！”
安玲瓏嘴上說著，手上還比劃著起來。
沈清月看著安玲瓏的動作，笑了出來，一下子就放輕松了許多，好像沒有之前那種沉重的感覺了。
“你把我看的太厲害了，我沒有學過武功，也不是江湖俠女，只不過在家中的時候學過騎馬和射箭。”
“我可太羨慕你了，如果我可以將騎馬練得跟你一樣爐火純青就好了，而且我也不會射箭。”
安玲瓏的話說出來，確實有些醋酸味。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這雙手，更擅長把握繡花針而不是弓箭。
在家中的時候，陪伴自己最多的便是母親書房里面的藏書，刺繡這些東西，騎馬射箭，想都不用想。安玲瓏能夠學會騎馬，還是因為母親疼愛，讓自己送到舅舅家和表兄弟姐妹一起學習，這件事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知情。
父親總說，女孩子就該待在閨閣里，學習一些琴棋書畫，將來嫁個好人家，才是正道。
“其實，你的悟性很高，如果你想學習，我可以教你騎馬射箭呀。”沈清月看出安玲瓏的失落，柔聲安慰，“其實我還記得的，如果不是你向他們灑出的那些粉末，我們就真的要交代在那里了。”
“是真的嗎？你真的可以教我騎馬射箭？”
安玲瓏猛然抬頭看向沈清月，眼里閃過一絲光亮。
“當然是真的。”
沈清月點頭，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
“其實那是蕁麻草制作成的癢癢粉，是我自己做的。想著出門在外，還是要帶點防身的東西，所以我就做了一些癢癢粉的粉末戴在身上。能派上用場，我真的是非常開心。”
說起這個，安玲瓏還是有點成就感的，感覺自己和她們兩個相比，并不是那么一無是處。
“你看你會制作這些癢癢粉，但是我和甄初意卻不會，其實在某些方面你比我們厲害多了。”
“而且今天你是你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一種狀況，到現在也鎮定下來了，和普通人相比，你也是令人羨慕和欽佩的人呢。”
“這世道給女子的規矩太多了，我們可不能再妄自菲薄了，知道嗎？”
“而且我一直都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有能力者如過江之鯽。”
“清月，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安玲瓏點頭。
安玲瓏的臉頰微微泛紅，像是被火光炙烤得太久。
她拿起一塊干糧，小口小口地啃著，感覺心理暖洋洋的，因為今天的事情而造成的恐懼，都煙消云散了。
“或許就像你所說的，每一種本事存在都有它的意義，就像文人墨客舌戰群儒，將軍士兵征戰天下。”
沈清月和安玲瓏相視一笑，氛圍一下子就變得不一樣了。二人之間好像有了一點別樣的默契。
“吃點東西吧，這個糕點好像是在南集城最有名的聚緣閣酒樓買的，我個人覺得挺好吃的，你嘗嘗。”
沈清月拿起一盒糕點，邀請安玲瓏品嘗。
安玲瓏笑著拿起一塊，放到嘴里，點點頭，“果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