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談過后，呂布道明此次來意。

他打算對南邊的武都郡小試牛刀，想問金旋有沒有熟悉那里地形的向導。

金旋為此面泛難色，心說你們這些疆場出身的莽夫都是些急性子，這才剛來兩天，屁股還沒坐熱，就想找人干仗，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想要博取表現是好事情，就怕實力不濟連吃敗仗，他也跟著遭受牽連。

這樣的事情，以前不是沒有發生。

不過這些話心里說說就好，當面說出來，只怕呂布當場翻臉，金旋故而委婉表示：“將軍，依本官愚見，既然羌人和叛軍沒有主動找上咱們，咱們又何必多生事端呢？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

呂布斜睨一眼，眼神中意味頗多。

目光碰撞之下，金旋心頭沒來由的一跳，趕忙擺手：“將軍莫要誤會，本官在此聲明，絕對沒有半點不相信將軍能力的意思，而是這里目前還算安穩，沒必要這么折騰?！?

呂布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淺呷一口，堅持自己的意見：“郡守也說了是目前還算安穩，眼下武威、金城、隴西等地皆已失守，叛軍動向明顯是奔著關中而來，漢陽作為最后一道防線，早晚要與賊人交兵?！?

說到這里，呂布雙手懷揣胸前：“據本將所知，南邊的武都郡多為氐人居住，與叛軍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如果這個時候不讓他們看清形勢，就怕到時候臨陣倒戈來對付我們?！?

呂布鐵了心要拿武都郡的氐人開刀，金旋自知口舌無用，猶豫一陣過后，喚來府上功曹。

“趙昂，字偉章，出任過武都郡治下的羌道令，對羌、氐生活習性有很熟悉的認知……”

聽完金旋介紹，呂布審視起候立眼前的年輕功曹，詢問武都郡的相關情況。

趙昂拱手，認真回答起來：“武都郡內氐人約有十萬，分為白馬氐、清水氐、略陽氐、臨渭氐、沮水氐、隃麋氐等族部，其中白馬氐人數最多，主要居住在白馬河附近……”

“氐人與羌人有所區別，羌人以游牧為主，氐人則擅長農耕，習俗文化上也更偏向漢人……”

一番描述下來，呂布頻頻點頭，看來金旋推薦的這位郡功曹果然很有見識。

隨即便與趙昂說道：“趙功曹，回去準備行囊，明日隨我出發。”

“這么急？”

趙昂和金旋幾乎異口同聲。

“兵貴神速，先機很重要！”

呂布目光似刀，將沒喝完的茶水一口飲盡，起身抱拳離開。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呂布輕騎簡從，只帶一千狼騎出發。

飛熊軍和三千步卒留在漢陽用來迷惑外界，如此一來，叛軍就會以為呂布仍在這里，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沿著道路南下，進入武都地界。

“將軍，前面就是白馬河了！”

一連數日行軍，趙昂對此可謂輕車熟路，在穿過一片蔥郁叢林后，他勒住馬韁，手指前方。

沿著所指方向，呂布舉目眺望。

一條蜿蜒的河流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河畔兩岸，芳草青青，目光所眺盡頭，布局著密密麻麻的屋舍，一眼望不到邊，應該就是白馬氐的聚居部落了。

呂布大手一揮，率領千騎繼續行進。

白馬氐依河而居，族民在此生活已有兩百余年。

此時氐王楊騰的住處，團坐著幾位不速之客。

“楊氐長，之前所說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了？”

坐在對面的男人虎背熊腰，頭戴羊皮氈帽，身穿青色藏袍，袒露出壯碩的右臂，臂膀上紋有雙頭羊的圖騰。

此人名叫雷渾，筰都氐的氐王，在武都郡境內實力僅次于白馬氐。

至于屋內的另外五人，也都是他從各地拉攏來的氐王。

叛賊宋建想在枹罕稱王，私下多次書信雷渾，只要肯出兵相助，等到攻破漢陽，便將一半土地劃分給他。

起初雷渾一直持觀望態度，然則近來漢軍屢屢失地，損兵折將，叛軍愈發猖獗，據說部眾已經擴充到十幾萬人。

這讓他也不由的起了別樣心思。

但雷渾也很清楚，單憑筰都氐成不了氣候，故而拉攏了本地其他幾個勢力較大的氐族，一同來脅迫楊騰。

楊騰識時務最好，否則的話……哼，別怪我翻臉無情！

在幾人的注目下，楊騰嘆了口氣，搖頭表明態度：“你們愿意干就干吧，我白馬氐不躺這趟渾水，我們在這里生活得挺好……”

說到這里，楊騰頓了頓語氣，好心提醒：“出于同族的情義，我也奉勸你們，最好別跟宋建、韓遂這些人走得太近，他們的勝利只在一時，漢軍遠沒有你們想象中的孱弱。”

這樣的老生常談，雷渾聽不進去半個字，眼神里充滿譏諷輕蔑：“虧你年輕時，還是白馬氐第一勇士，如今還沒有老到走不動路，就已經變得跟老鼠一樣膽??！”

“我告訴你，再強大的老虎，也終有倒下去的一天。”

“如今漢軍節節敗退，正是我們氐族重新崛起的時候！”

眾人面前，雷渾擲地有聲。

董卓都死了，難道還有比董卓更兇殘的漢人嗎！

漢疆之大，何止一個董卓……楊騰搖了搖頭，話不投機，干脆起身送客：“多說無益，爾等請自便吧?！?

主家下了逐客令，雷渾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臉上露出得意笑容：“楊氐長，莫要急著攆我們走，咱們難得聚一次，你又是我的老前輩，所以此番前來，我特意給你帶了個小小禮物，還望笑納?！?

說完，雷渾輕拍手掌。

門外兩名手下當即推著一道身影進來。

楊騰定睛一看，竟是本地的郡守。

“雷渾，你瘋了不成！”

大驚之下，楊騰叱喝雷渾趕緊松綁。

盡管漢人在武都郡的統治力不高，但郡守始終代表著朝廷官方，你把郡守綁了，這不是純純的作死行為嗎？

將楊騰的焦急模樣看在眼里，雷渾臉上笑容愈發燦爛，接過手下遞來的短刀：“既然楊氐長開口了，那怎么也得給上兩分薄面，不要著急，我這就給他松綁……”

說著，一刀捅進了郡守心臟。